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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便是知道你会这般反应,那日才未与你明言。”
裴瑕动作娴熟地哄着怀中的孩子睡觉,面上则一本正经说着要事:“我承认,此次我的确以公谋私,欲将长公主除之而后快。但并不代表我就此放过孙尚,对他那些罪行置之不理。”
“玉娘,朝中之事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不是谁犯了错,就一定能偿命。得人心者得天下,顺帝心者方可掌生死,定赏罚。”
裴瑕凝着她,漆黑眼眸宛若一片深不见底的覆雪湖泊:“我也不怕与你直言,这次的案子压根就扳不倒应国公。只要陛下活着一日,应国公便会活着一日……而长公主虽作恶多端,却清醒狡诈,从不去踩陛下的底线。她很清楚,只要她不造反,不犯滔天大罪,杀几l个庶民、圈几l片地、卖几l个官,陛下都不会要她的命。”
裴瑕想要她偿命,也想要应国公偿命。
正如下棋,要分轻重缓急,更要看准时势,暂时颓败,并无关系,只要大局平稳,迟早能将想吃的子一网打尽。
“玉娘聪慧,我方才所说,你应当能明白。”
“……”
沈玉娇明白了,但心里仍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她看着灯下一袭白衣的俊美男人,仍是清冷谪仙般的皎然风姿,但与从前,已有了很大的不同。
亦或是,裴瑕仍是裴瑕,只是与她心里的那个裴瑕不一样了。
她想到刚搬来长安时,他们俩的一番对话。
那时他未入官场,她怕他被沈家贪墨案牵连,成为屈子般的人物。
裴瑕却与她道:“我既非屈子,也非渔夫,我是裴守真,行自己道的裴守真。”
她当时好似懂了。
现下想想,她并没懂。
但无论如何,他对时局、对官场如鱼得水般的适应,也算是件好事。
怔忪间,裴瑕将睡着的棣哥儿放在榻边,隔桌握住她的手:“长公主已伏诛,寿安亦只剩三年,我允诺你,应国公终有一日也会得到他应有的报应,玉娘可信我?”
沈玉娇看着他握紧的那只手,还有那双因酒意微微泛红的眼尾,心下蓦得有些慌。
“我信。”
她垂下眼,抽回手:“在这些事上,我一向是信你的。”
他是能颠覆
山河的人物。
但这也叫她愈发忧心,谢无陵的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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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位之争,不是地主家的儿子争夺家产,若跟错了主,站错了边,那可是会断头丢命的。
她思绪混乱,有心与裴瑕求情,但想到不久前才提和离,这么快就求情,裴瑕许不许还不一定,但若叫谢无陵知晓,定然要气得哇哇叫——
那人驴一样倔的脾气,宁可死,也绝不愿向裴瑕低头的。
裴瑕见她垂着眼睫,迟迟不语,便知她今夜也无心留他。
“时辰不早了。”
他抱着孩子起身,看了沈玉娇一眼:“我将他送去隔壁,你早些休息。”
沈玉娇迎上他温和的目光,默了片刻,低低应道:“有劳了。”
裴瑕自嘲扯了下嘴角:“客气。”
他带着孩子离开。
沈玉娇坐在灯下静思,没多久,乔嬷嬷匆匆走了进来,忧心忡忡:“这是怎么了嘛?酒都喝了,怎的还没留住郎君?”
沈玉娇心里本就一团乱麻,听得嬷嬷念叨,更是心烦意乱。
深深缓了两口气,她才尽量冷静地开了口:“嬷嬷,我知您是为我好。但我已不是孩子了,我与郎君之间的事,我会想办法处置……您且让我一个人静静吧。”
乔嬷嬷教养沈玉娇这些年,还是头一回听到她这般与自己说话。
她面色变了又变,两道花白眉毛也蹙起:“娘子这是嫌我老婆子烦了么?”
沈玉娇默了两息,抬起眼,仍是开始那句话:“嬷嬷,我已不是孩子了……也不是从前那个养在深闺里十指不沾阳春水、习得一身诗书礼仪只为嫁去别家当个称职宗妇的小娘子了。”
“我能算账、能管家、能绣花,亦能拉着板车走上百里路,在潮湿雨天燃起柴火,在野外分辨什么是能吃的野菜,什么是能用的草药,我能烧起大锅的土灶,也知道如何挤羊奶才不会溅到四处都是……”
沈玉娇明眸乌润,字字恳切:“我更知道,很多事不能人云亦云,得自己想清楚,弄明白。若是一味地浑浑噩噩推着被人走,那与没心没肝的傀儡何异?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我自个儿的事,你就让我自己拿主意吧。哪怕我想岔了,选错了,那也是我自己种下的因,结下的果,我也甘愿受着。倘若是因听了旁人的话,误入歧路,不得善终,那真是悔上加悔,恨上加恨了。”
听罢这话,乔嬷嬷面色复杂,久久无言。
就在沈玉娇担心自己是不是把话说重了,乔嬷嬷握住她的手,放在浑浊的眼下瞧了又瞧,皱巴巴的脸湿了两行泪:“老奴竟不知,娘子在外受了这么多苦……”
她嗓音颤哑,沈玉娇心底也酸涩蔓延。
先前与家中人提到逃亡之事,她都报喜不报忧,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