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嬴政将头埋在膝上,阿骊未能见到他的长相,只知道他长大了。可如今他这一抬头,她也不由得一怔,直到嬴政不可置信的叫出她的名字时,她方回过神来。
阿骊半蹲下身子,青丝如流水一样迤逦在地,落在黑色的华服上,若不是绣了金纹,哪里还能分得清是长发还是裙摆。
“怎么?不过是和你一样长大了,莫非阿政就不认得我了?”
玩笑的语气一如往昔。
“自然是认得。”嬴政轻轻的说道,乖得和小绵羊一样,哪里还有先前的狠厉。
他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阿骊,抱在膝上的手颤了颤,最后还是没有动作。
嬴政太害怕了,眼前的阿骊究竟是真的,还是他日思夜想出来的幻觉?
他不敢去确认,若他去问了,去碰了,这个阿骊是不是会和以前一样,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哪怕只是幻觉,他也盼着它存在的时间能更长一点。毕竟,这副场景对他来说实在太过美好了。
为什么这么怀疑是幻觉?不过是因为,嬴政一直记得阿骊对他说过,神仙的生长远比凡人要慢得多,如今不过须臾数年时间,阿骊又怎会这么快就长成一个韶华少女呢。
所以,这很有可能是他的幻觉,或者又是他的一个梦。
是的,嬴政不是没有做过类似的梦,只是梦里的女子虽然有着一样的眼睛,但他知道,她不是阿骊。
和眼前的,不一样。
今年,他已经十七了。在贵族子弟中,他这个年龄的人不说成婚,大多连孩子都有了。但是赵姬和吕不韦两个人却像是忘了一样,一直没有给他选后大婚。即使有大臣接连上书也都被他们找借口给按了下去,只是不断的送来一些美貌姬妾。
他们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因为秦王的王后必得是出身高贵,必得是六国王室公主,吕不韦又怎么会白白给他增添砝码呢,送来那些美姬也不过是为了让他沉迷酒色。
随着他一天天长大,等他及冠,秦国王室与秦国老臣再也不会忍让,一定会让他还政,想来吕不韦也开始害怕了吧。
虽然为了麻痹他,嬴政对送上来的美人来者不拒,可只有他身边的人知道,那些人嬴政至今一个也没碰过。不是他没有yu|望,而是一看到她们就会想起吕不韦和赵姬,他只觉得恶心。
早在第一次,当教导他人事的宫女摸上他的腰带,在他身上不断游移想勾起他的yu|望时,嬴政脑海里想的不是什么风花雪月,而是赵姬是不是也是这样对待吕不韦的?
这个想法一出,虽没有yu|火,但他确实是怒火焚身,当即一把把那个宫人狠狠甩到地上,和后来那些矫揉造作的姬人一起,随意给个地方就打发了,反正放在眼前看着也是碍眼。
经过这次以后,嬴政以为他对这种事只有厌恶,或许有可能到后面这种厌恶会随着时间慢慢消失,也或许他一直是这样,直到他为了继承人强忍着临幸个稍微看得顺眼的。
直到那一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就在他的榻上,躺着一个女子。全身好似不着寸lv,只半遮半掩的披了一层薄薄的黑色绸缎。
虽然看不清长相,可他恍惚觉得,这女子散落的乌黑长发,比她身上的丝缎还要华贵;洁白的肌肤,彷佛笼着一层微光,比窗外的月色还要动人。
“你是谁?”他听见自己这样问道。
那女子没有回答,而是径自坐了起来,黑缎从她身上滑落,只见一片雪里桃花,靡艳动人。
“阿政——”她这样唤道,轻轻柔柔,比王宫里最出色的乐师弹奏的曲子还要动听。
嬴政好像被这声音给蛊惑了一样,情不自禁的上前拥住她,然后两人一起倒在软绵绵的被子上。
倒下的那一刻,他迷迷糊糊的想起,“阿政”,这个称呼听起来格外熟悉,好像曾经也有人无数次这样叫过他。
只是还不等他想清楚,随之而来的彻骨的欢|愉就让他再也没有心神去关注其他的事情了。
直到最后,嬴政也没能看清那女子的长相,只依稀记得她有一双哭泣时如同青草上将滴未滴的露珠一样的眼睛,像极了他最爱的那一颗日渐璀璨的琉璃宝珠。
可是,梦终究只是梦,总会有醒来的那一刻。
第二天清晨,在强大的生物钟作息下,准时醒来的嬴政刚发现身上的狼藉时还只是小意思,等他回想起昨夜梦见了什么,那会儿脸色才叫好看。
又是阿政,又是琉璃双眼的,这指向太明显了,他想糊弄过去都不成。
可阿骊,她在他的记忆中,分明还是一个孩子啊!他对她,不说亦师亦友,那也是亦师亦妹啊!
所以说,他原来——是这么qin兽的人吗?
生平第一次,我们未来的始皇陛下对自己的人(jie)品(cao)产生了质疑。
之后长达半个月,嬴政的脾气是前所未有的暴躁。
以前他脾气上来了,摸着琉璃珠自己就能慢慢冷静下来,可这会儿他最难面对的就是它。再加上不知是心虚还是不好意思,他虽然没有舍得把脖子上挂着的锦囊给摘下来,可再也没有拿琉璃珠出来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