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是知道的,不仅如此,骆安还有一房正儿八经的妻室。
太监娶妻,不是什么值得推崇的事,端看在主子跟前得不得脸儿了。
像骆安这种身份,宫里愿意攀附的不知凡几,哪怕没名没份,只是个对食,能得他照拂一二,就不知道能落多少好处。
好在骆安这人虽然也能混迹于世,但大节不亏。
宫里的宫女他一个不沾,外头娶了个出身清白的良家女子,他倒也从不虐待,反倒一心一意的和那女人过日子。
那姑娘家贫,不然也不能委身于一个太监。
初时自然战战兢兢,只叹自己命苦。不求富贵,只求死后能落个全尸。
毕竟听说过太多太监因身体残疾从而心理变态,于是虐待女人的传说。
但日久天长,见骆安所求不高,除了衣食温饱,只求个知心达意,那姑娘便放下心来,倒真的死心塌地的和他做成了夫妻。
景成帝自然深知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只要骆安做得不忒出格,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听了他的话,面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骆安在心里啧了一声,心说,再怎么迂回婉转,这消息早晚也得透露给陛下。
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还是别磨唧了吧。
他道:“奴婢陪着家里头那位回娘家,出城的时候,遇上五城兵马司的吕千户,奴婢和他是同乡,早年有点儿渊源,便停住打了个招呼,说了两句闲话……”
景成帝实在没耐心听他一直这么磨叨下去,抬眼盯住他,目光咄咄的道:“你这是想死?”
“啊,奴,奴婢没有。”
“有话直说,不想说就滚出去,朕没时间听你说闲篇儿。”
“……是。”骆安不敢再废话连篇,把脑袋一耷拉,又轻又快的说了一句:“姚姑娘前两天出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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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成帝毫不意外的问:“什么?”
瞬间也察觉到了自己失态,未免太过情急了些,可这事太过出乎意料,想不情急也不可能。
他索性破罐破摔的问:“她人呢?现下在哪儿?”
他已经不想问姚黄是几时回来的了,也不想知道她是为什么回来的,更不想问她为什么没进宫觐见——她一介闺阁女眷,没有圣旨,没有姚夫人带着,凭什么进宫?进了宫又凭什么就一定来见他?
骆安脑袋耷拉地更低了,哼哼哈哈了半天,道:“奴,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吕千户的意思,姚姑娘……出了城,就没再回来,应该是已经回……”
“北蒙关”三个字终于彻底消失在喉咙口。
这会儿,他当真是半点儿也不敢看景成帝。
只听上头沉默了好半晌,骆安才听得一声轻“呵”。
他默默的放下半颗心。
陛下不愧是陛下,这胸怀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听到这样的消息,居然这般冷静、自制。
他以为陛下会恼羞成怒之下,一把掀翻了龙案呢。
景成帝的确有些恼怒,但更多的是遗憾和懊悔。
不可否认,他很想念姚黄,这让他怀疑当初轻而易举的放开她,是不是他做的最错的一件事。
每个人,一生中都有很多特别想要的人,特别想做的事。
随着不同的年龄阶段,想要的也会随之发生变化。
就像他,从前心中只有天下、朝廷、奏折、国家大事,就是没有情情爱爱。遍读史书,他也深明一个道理:一个沉溺于儿女情长的君王,注定不是个好君王。
所以他深以此为诫,不愿意把过多的心力放到女人,尤其是某一个女人身上。
享乐是他的放松方式,女人是他生儿育女的必不可少,也是他娱乐生活里的不可或缺,但都是蜻蜓点水,爪踏泥鸿,没在他的心田里留下多深的印迹。
可谁能想到,在他过了而立之年,儿女成行,长子已经长成的情况下,他忽然就对姚黄产生了与众不同的情愫呢?
这情愫还如此浓烈,于他自己未曾察觉之时萌起,在他极力克制之后扎根生芽,甚至越回味越长久,让他难以放下。竟成痴成魔,因不可得,而越发萦绕在心上?
可随即景成帝又有些自嘲。
他对姚黄的感情,更多的只是他的一厢情愿,那个狠心的小妮子,对他或许有过心动,但过了这么久,只怕早就所剩无几。
如果当初他强行把姚黄扣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相信日久天长,朝夕相处,姚黄未必不会心甘情愿的被他俘虏。可基于一个男人,一个皇帝的自尊,他没这么做。
偏姚黄又够狠,跑那么远,还跑那么久。所以注定错失。
他在宫里“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初入相思门,始知相思苦”,那个没良心的可未必还记挂着他。
两人的感情不对待,越发显得他这个动了真感情的老男人有些可笑兼可悲。
有那么一瞬,他很想派人把姚黄“抓”回来。
抓回来容易,然后呢?只怕就再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