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城中已经没有一位心腹的时候,他就知道大局已定。
所以他才单独留下皇后,询问她为何要如此做。
只是没想到,折磨了他十几年的梦魇与甜蜜了他十几年的梦境,这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皇帝颤抖着双手,接过皇后手中的纸张。
他展开,只见纸上写着的是闻袖隽秀的字迹,他爱了闻袖那么久,她的字,皇帝又怎能忍不住。
信纸的第一句,也是熟悉的闻袖的语气。
“阿紫,见信可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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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紫,见信可安好?”一双瘦弱苍白的手在枯黄的油灯下慢慢写下。
闻袖凝眉,托腮坐在紫檀木的书案上,神情有些苦恼。
“闻袖公……闻袖姑娘……”在她的身后,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
随之而来的,是披到身上的温暖外袍。
闻袖歪着头,抬头看了站在她身后的傅吟一眼:“傅吟,我在写信,你早些睡。”
由于前朝已经不复存在,所以闻袖这公主的身份也就随之消失,但原本习惯唤闻袖为公主的傅吟一时之间,却没有反应过来。
“闻袖姑娘……”傅吟叹了一口气。
她垂首,看到闻袖瘦削的手腕,还有颤抖着的脊背。
“鹤儿如何了?”闻袖蘸了墨,却没下笔,只问了傅吟另外一个问题。
“已经送到江南的小村中了。”傅吟马上回答。
“那便好,只愿她能健健康康地长大,不要沾染着京畿城才好。”闻袖轻叹一声,声音有些清冷。
她的双眸清透如琉璃,看着笔下的纸张,继续认真写。
傅吟没有注意闻袖在写些什么,只絮絮叨叨地说:“闻袖姑娘,这太子殿下……前几日又来了。”
“镇南王已经身死,不是再过几日,他就要登基为帝了么?”闻袖漫不经心地蘸了墨,问道,“我与他有婚约是不假,但我已是前朝罪人,他又来找我做什么?”
“他的心意,您也是知晓的。”傅吟欲言又止。
“傅吟,你不必当他的说客,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他爱我我便要爱他的道理。”闻袖打断了傅吟的话头,“等他登基那天,我自会给出答案。”
“好了,天色不晚,你也快去睡吧。”闻袖站起身来,将外袍裹好,将傅吟送出了门。
一关上门,闻袖便看着眼前有些昏黄的烛火,抬起头来,以防止眼泪夺眶而出。
她抬起手,将面上的眼泪擦去,继续在信纸上写着一些字。
闻袖的手很稳,直到写完了最后一个字,她的手才开始颤抖。
她放下笔,将腰间一个精巧的香囊拿起来。
这个香囊散发着清苦的药香,闻了让人感到非常舒服。
闻袖嗅着香囊,深吸了一口气,想到了曾经将这个香囊交到她手上时候的场景。
“闻袖公主,你近日又在为什么而苦恼?”年轻清隽的公子面上露着儒雅的微笑,看着年轻的闻袖问道。
这位公子眉目间还带着些乾朝皇帝的影子,只是五官神色没有如此威严罢了。
闻袖揉了揉眉心,将袖子里藏着的香囊递了出来:“徐让,再过没多久,便是父皇的生辰,我亲手绣了这个香囊,但却不知道该往里面放什么东西。”
“既然是香囊,那必定是要有安神定魂的效果,不如放些草药进去?”徐让开口问道。
“我不知晓医理,如何能知道要放什么草药进去,若是药性相冲,恐怕对父皇不太好……”闻袖看着眼前这位定了婚约的未婚夫,垂下眼睫说道。
“我府上有一位张大夫,精通药理,不如让他来配?”徐让挑眉,看着闻袖笑了起来。
闻袖如琉璃一般好看的眸子看着徐让,终究是点了点头。
“紫金草有安神定魂之效,北方许多城市都用它来入药,在典籍中也有文字记载,闻袖公主,您看加这味药如何?”张大夫从自己的药箱之中取出了几片散发着清香的草药,恭敬说道。
“好,典籍给我看看。”闻袖朝张大夫伸出手。
她是一个谨慎的人,这是要给自己父皇的礼物,是千万要小心的。
看着书上典籍对紫金草的记载,闻袖这才放下心来:“可以。”
张大夫便在闻袖的严格监督下,一味一味地加着药。
闻袖托腮,看着张大夫在药柜面前忙来忙去,开口唤徐让道:“徐让,这次也多谢你了。”
徐让此时正垂首看着手中的医书,见闻袖唤他,连忙抬起头深情看着闻袖说道:“你我以后便是夫妻,何须言谢?”
闻袖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看着徐让说道:“也是。”
不多时,张大夫便将香囊制作完毕,在呈到闻袖面前的时候还不忘说一句:“闻袖公主这刺绣的手艺,当真是妙极。”
闻袖歪着头,看着张大夫说道:“多谢张大夫。”
后来,前朝皇帝的寿宴上,闻袖的父皇收到了自己唯一一位女儿送来的香囊。
“父皇,这个香囊可以安神定魂,对您的身体有好处。”闻袖朝自己父皇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祝父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