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张李氏将几床新被子都缝制好了,小望之的生日也到了。
四月十八一大早,韩彦就骑马下山去了,一是准备采买明日宴席会用到的东西,二是置办抓周用的物什。
在韩彦看来,小望之的身份就决定了他以后要走的路,抓周与否,或者是抓着了什么,其实都不重要。
不过既然入了乡,那便也免不了要随俗。
再者,他也不愿意小望之因为逃亡在外,连一生中那么重要的抓周礼都得潦草错过。
若是长姐泉下有知,定然也是希望小望之像别的孩子一样,生命里重要的仪式一样不缺。
舒予留在家里照看小望之,顺带帮着张李氏张罗明天宴客要用的吃食。
张猎户则去各家借板凳桌子碗碟之类的琐碎东西。
一番忙碌下来,等一切都收拾停当了,已是斜日溶溶云淡淡,余霞散绮半边天。
吃了晚饭,一家人围坐闲话,舒予随口笑问道:“韩大哥,你都给小望之准备了那些抓周礼?”
韩彦微微一顿,身侧的手一紧,面上却随意笑道:“不过是些书籍笔墨弓刀箭矢之类的,寻常抓周会用到的东西。”
如果不是逃难流落在外,身为元嘉帝唯一的子嗣,小望之的抓周礼便是玉玺也摆得,哪里会像如今这样凑合。
“唔。”舒予点点头,暗道便是只摆这些,也比獾子寨其他孩子的抓周礼隆重多了。
不过韩彦身份不比他们,如此倒也合适。
可等到第二天抓周时,看到桌上摆着的书画时,舒予还是小小地震惊了一把。
书籍不是原本用来教授她的《三字经》,而是《资治通鉴》;更有一幅传世青绿山水名画《千里江山图》——当然只是仿作的赝品罢了,且笔力不逮,绘制粗糙,连其形都难以绘尽,更别说是肖似其神了。
至于弓刀箭矢,倒是平常之物,獾子寨每一个男孩子抓周时都会用到。
其余诸如文房四宝之类的,也都中规中矩,十分寻常。
舒予眼神在《资治通鉴》和《千里江山图》上定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了韩彦一眼,没有做声。
这样精挑细选出来的抓周礼物,到底是为何意?
小望之却是很高兴,在八仙桌上爬来爬去的,摸摸这个,瞅瞅那个的,开心得不得了。
他每抓起一样都东西,便有人顺着夸赞他一通。
譬如拿了刀弓箭矢,就会有人说“少时舞枪弄棒,长大保家卫国,将来定然会成为威名赫赫的大将军”之类的吉祥话;拿了书籍文墨,他们又说“从小就一心向学,将来长大了肯定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做个宰辅”……
总之不论小望之选了哪一样,将来都会有大出息的。
韩彦一一含笑称谢,然而却并不放在心上。
抓周不过是图个吉祥的意头罢了,作为一个合格的帝王,文功武治本就缺一不可。
小望之观察了一圈,最终将目光锁定在那幅《千里江山图》上,三两下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将画卷拿来展开,坐在上头拍着小手咯咯欢笑,显然是喜欢得紧。
韩彦眼神一亮。
舒予却觉得这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这幅《千里江山图》虽然是幅粗糙的赝品,而且只是临摹其中的一段,然而原画所有的连绵的群山冈峦和浩淼的江河湖水,以及点缀其上的亭台楼阁、茅居村舍、水磨长桥及捕鱼、驶船、行旅、飞鸟等,都一一照着描了形,画面丰富,而且于青绿中间以赭色,色彩也比一般的淡墨山水图要明亮一些,小孩子会喜欢是再正常不过了。
这就好比彩色电视总比黑白电视好看。
一见小望之选定了《千里江山图》,便立即有人笑着夸赞道:“竟然挑选了一幅画!看来小望之将来肯定会成为书画大家,还真是韩大哥一脉相承呢!”
其他人都纷纷笑着附和起来。
韩彦连连拱手称谢,心里却在想,小望之小小年纪就知道“坐拥江山”,将来定然也能够亲手“绘制”出大周的太平盛景来!
陡然间,一股豪情壮志从心间喷涌而出,似乎前路不论几多霜露荆棘,都不足为惧。
……
直到宴歇人散,韩彦胸中激荡的澎湃豪迈之情都未消散。
“多谢张大叔、婶子,还有舒予妹子替小望之操劳办这周岁礼宴。”韩彦拱手诚恳道谢,“辛苦你们了。”
“客气啥!”张猎户抬手拍拍他的肩头,笑呵呵地说道,“咱们虽然不是一家人,却胜似一家人!自家人之间,这样谢来谢去的,多外气啊!”
韩彦笑着连连称是。
一旁张李氏拿出一个红包来,递给正窝在舒予的怀里困得直打呵欠的小望之。
“这可使不得,婶子。”韩彦见了,连忙上前去拦,“本就偏劳你们甚多,怎好再让你们破费。”
“啥破费不破费的?这是给小望之的,又不是给你的!”张李氏扬手躲开韩彦的阻拦,故作不悦地说道,“小望之满周岁了,我们做长辈的给个红包‘压岁’,表示表示心意,这不是应该的吗?”
说着话,就又要将红包朝小望之手里塞去。
余光瞥见韩彦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