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谢舒本以为曹丕不会来,便早早地梳洗过了,换了身家常衣裳,在屋里陪孙虑玩。谁知到了掌灯时分,侍婢却忽然报说曹丕来了,恰好孙虑也有些倦了,谢舒便让人把他抱了进去。
自打李氏进府,曹丕大部分时候都陪着她,其余时候便留在郭照和甄宓屋里,已许久未曾到谢舒这里来了。此时谢舒留神打量,见他束了发,穿了身轻绸便袍,许是嫌天热,前襟微敞,袒着一片白玉般的胸膛,外罩略深一色的半臂单衣,将衣袖挽到臂肘处,手里摇着柄孔雀翎编就的麈尾扇,晃晃悠悠地进来了。
谢舒便笑了,道:“你这是什么打扮,不三不四的,不像是贵胄子弟,倒像浪荡公子似的。”
曹丕见她在榻边坐着,便过去揽了她的腰,在她粉嫩的腮边偷了个香,道:“我刚来你就没好话,就不怕我生气?今日跟我在外头吃得好么?若是觉得好,往后我便常带你上街吃去,城里的馆子可不止那一家。”
谢舒笑道:“那当然好了,我成日呆在府里,也闷得慌。”替他拢了拢敞开的前襟,问道:“你是打哪儿来的?”
曹丕扇着羽扇,懒懒地道:“我在李氏那儿吃了饭过来的,她刚诊出有孕了。”
谢舒一愣,伸手点点曹丕鼻尖道:“我说你怎么看起来这样高兴,这是好事呀!你喝酒了?鼻尖都醉得红了。”
曹丕搂着她笑道:“喝了一点。”
谢舒道:“她怀孕了,你不陪着她么?”
曹丕将手臂紧了紧,柔声道:“我不陪她,我想你了,来看看你。”
谢舒温顺地依偎着他:“算来李氏入府也不过才三个多月,这么快便怀孕了,可真是有福气。”
曹丕道:“可不是么,你刚进府那阵子,我也是天天陪着你,若是换作旁人,早就该给我生出个一儿半女了,你怎就这么不争气?”
谢舒略有些心虚,委屈道:“女人怀孕生子,靠得便是一股子运气,我的运气向来是不大好的。”
曹丕撇嘴道:“我看也是,既然运气不好,那就只能多努力了。”坏笑了一下,欲将谢舒压倒在榻上。
谢舒忙推拒道:“你这是作甚?天还没黑哩,也不怕被人瞧见。”
曹丕满不在乎地道:“瞧见便瞧见,我看谁敢说什么?”
谢舒抵住他的胸膛道:“你且等等,我还有正经话与你说哩。”
曹丕道:“快说快说,我急着哩。”
谢舒拉着他坐正了,道:“大圣如今已一岁多了,按着我们江南的规矩,该抓周了,你能不能替我办个家宴?也不需太过声张,把夫人们都请来就是。”
曹丕奇道:“何谓抓周?”
谢舒道:“就是在几案上摆上刀、笔、印、绶、金银珠玉、吃食玩具之类的东西,让小孩子自己抓着玩,好占卜他来日的志向。”
曹丕笑道:“听着倒是有趣,不过这是你们南方的讲究,我们北方不兴这个,你自己在屋里给他抓一抓得了。”
谢舒不悦道:“他不是你的儿子,你就这么偏心?先前睿儿过生辰时,你恨不得把朝中的重臣都请来,我才求你办个家宴,你就不情不愿的,可见你是把我们母子当外人看待了!”愤愤地扭转了身子,背对着曹丕。
曹丕推了推她,谢舒倔强地不为所动,曹丕绕到正面一看,只见她抿着嘴,眼圈微红,忙道:“净胡说,我何时把你们当外人了?你是我的女人,我疼你还来不及哩!你既是想办,那就办吧,只是钱我出,家宴可得你自己张罗,我成日不在家,即使有心也是无力啊。”
谢舒这才别扭道:“也罢,只是你还得把你的印绶借我一用。”
曹丕失笑道:“好好好,都听你的还不成么?”亲一亲她,将她揽进了怀里。
过了几日,谢舒安排妥当,便挑了个日子,给孙虑办抓周宴。
府中的林苑里有一大片荷塘,塘上搭着廊桥,一条木栈道曲曲折折地探入荷塘中央,通着一方水榭。眼下正是花开的时节,满塘的荷花东一簇、西一捧,开得热闹,塘中豢着水鸟和锦鲤,亦能泛舟。谢舒便将宴席摆在了水榭中,既好观景,又能纳凉,亦不靡费什么,每桌仅摆些瓜果、凉菜、点心之类的作为招待,只当是妻妾们闲来小聚。
当天曹丕亦回来得早,本与人约好了出门喝酒,得知谢舒恰好把家宴定在了当日,便推了酒约,也来凑热闹。
两人来到水榭时,妻妾们已到齐了,见了曹丕,自甄宓以下都起身施礼。曹丕让她们坐了,见李氏亦在其中,便道:“李殷,你刚怀了孕,医倌说还不稳当,便是不来也不打紧的。”
李殷道:“多谢公子挂虑,妾身慢慢走就是了。谢夫人的公子抓周,妾身怎能不来。”
曹丕道:“也罢,也是你的一片心,那就好生坐着吧。”
曹丕走过去挨着甄宓坐了,调侃谢舒道:“快让他抓吧,抓罢我好喝酒。你的小野种年岁不大,排场倒不小,抓个周还得我和妻妾们作陪,好大的面子。”
曹丕一向不拘小节,口无遮拦的,甄宓听了觉得不妥,轻声嗔怨道:“谢妹妹是你的侧夫人,虑儿便是你的庶子,你怎好骂他是小野种?没一点当父亲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