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丞给他们安排的房间在二楼。
何文静将陈秀娘放到床上, 又给她倒了杯水,走到窗边将所有窗户打开。清风吹来,入眼皆是一片青翠之色。
此地已算西南境内, 何文静一路走来都在思考,为什么绩县会如此穷困?
这一路上他观察周围环境,发现此地植被茂密, 并不像干旱少雨的样子, 且途中还有一处山体有人为开挖过的痕迹, 当时他下马前去查看,便认出了那青灰色的石头正是石灰石。
石灰石经煅烧后成石灰,一般在古代用作建筑材料使用, 此地既然盛产石灰石, 却又无人开采,只有浅表处有少量取用, 那就是说附近几各县都少有人起房盖屋了。
“夫君,怎么了?”陈秀娘还有些没精神,见他盯着外面发呆,忍不住出声询问。
“无事。”何文静回过神, 转身冲她笑笑,“可觉得好些了?”
“嗯, 好多了。”陈秀娘又喝了一口水, “只是没想到这边不仅山路难走, 还有好多长虫,以后夫君出门可得小心些。”
何文静想起途中遇到的几条蛇也有点发憷。当时他骑在马上,胯/下马匹突然一声嘶鸣停了下来,他当时正打量四周的环境,马匹突然受惊也把他吓了一大跳。
等收回目光, 就看见前面路中央懒懒的爬过一条黑底黄花的毒蛇,那蛇听到车辙声和人声也不惊慌,仍旧是懒懒的从路中央慢慢往下方草丛中爬去,直到整个身子都进了草丛才飞快的游走了。
一行人都被吓得有些脸色发白,小丫头环儿更是吓得惊声尖叫,后来一路上又遇见过好几次,且每次见到的蛇都色彩鲜艳,一看就有毒。
之后再赶路,何文静便会分出几分注意力看着脚下路边,否则到时被咬上一口,这地方没血清又荒无人烟,感觉随时都会丧命。
“夫人夫人放心,以后我随身带着雄黄粉就好了。”何文静边答边挥手赶着蚊子。
这地方穷不穷还不确定,但是这里生存环境恶劣他是感觉出来了。这才早春,这里怎么就有这么多蚊子?简直不科学。
耳边一直嗡嗡作响,似有几百人在他耳边聒噪一般,何文静实在忍不了,便下楼去找驿丞拿驱蚊香。
驿丞似乎早就在等着他,还没等何文静开口,他就从旁边的架子上给他拿了好几支出来,还叮嘱千万离床铺远些。
何文静失笑,冲驿丞道:“多谢,我本以为这个时节驿站中可能没有备下驱蚊香呢,这下倒是帮了我大忙了。”
驿丞摸摸胡子,也有些得意,“不瞒大人说,凡是从京城往咱们这来的大人们,没有哪一个受得住这蚊虫叮咬的,要是没这些东西,那是连觉都睡不着的。”
“哦?听你这话的意思,难道这边的蚊虫只咬外地来的,不咬你们不成?”何文静觉得他这话中有漏洞,免不得追问两句。
谁知驿丞却叹口气,苦笑道:“大人说笑了,咱们都是肉/体凡胎,又哪里有什么不同?只不过能忍些罢了。”
何文静正想问问西南的情况,见驿丞提起,就顺便向他打听了下附近几个州县的情况。
总结下来就是,此地山多林多,又有好些泥沼滩涂地,可供百姓耕种的地极少,且多不肥沃,山里则多猛兽毒虫,所以也没什么百姓敢进山狩猎。
因此,附近几个州县的百姓便只能靠着为数不多的田地养活家人,生活十分清贫艰苦。
驿丞算是几个村子里少有读书识字的人,后来他考中童生,便走通关系来这里当了驿丞,一家人才能勉强吃饱肚子。
而在他听说何文静是要去绩县当县令之后更是摇头叹气。
“绩县的县尊大人每三年必换一次,几乎没有留任的,因此所有来此地任县令的大人皆无心政事,只等三年期过,便接了调令离开此处,可叹县中百姓已经过得一日不如一日了。”
何文静有些惊讶,问道:“你怎会对绩县如此了解?刚才我听说你原籍似乎不是绩县?”
驿丞脸上愁苦更甚,沉重道:“不瞒大人,小人内子正是绩县人士,小人的岳母及泰山大人前些日子已被小人接来家中,就是因为绩县实在太穷,如果放任二老不管,怕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要饿死了。”
“这么严重?!”何文静这下是真的吃惊了,“那现任县尊大人便没想过开仓放粮救济百姓吗?”
“开仓放粮?”驿丞摇头,“此时一未有旱情,二未有水患,官府怎会开仓放粮?”
何文静眉头紧锁,又问:“此时春耕已至,若百姓家中无粮,为何不去县衙中借上些,到时秋收纳粮时再还不就得了?我记得我朝是有这样的惠民政策的。”
“呵呵。”驿丞苦笑,“最早倒也有人在春耕青黄不接时去向官府借过粮,可当时那县官要百姓还粮食时必须多还两成,因此便有那独户的泼皮一粒也没还,有官兵来追缴便逃进山中躲藏,之后更是连人都找不到。至于其他人家,那更是东拼西凑也交不齐,从此之后就再也无人能从县衙中借出粮食来了。”
何文静沉默不语。
这事要说起来可说双方都有错。县衙借粮确实是可以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