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给他的调令是在庶吉士“散馆”选官前下发的。
之前, 因为何文静之前在屯田试点中的优异表现,所以六部中有多位大人都很看好他,想把他调去自己部门。
而大学士孙凭也来找他谈过话, 总结起来就是他是个适合搞理论研究的苗子,要是潜心钻研,以后一定能成为文坛泰斗诸如此类的话。
何文静对这些抛过来的橄榄枝的态度是既不接受也不拒绝。
这两年, 文宣帝的身体越来越不好, 何文静就发现他不仅行事愈发莫测, 连疑心病也重了不少。比如以前好似更看重晋王,现在却给人感觉更看重禹王,让众位大臣们都不敢轻易站队。
不过他觉得这些应该都是表面现象, 私底下站队的人肯定少不了。只不过在皇帝面前, 大家都表现得很谨慎,就如薄冰之下暗藏的激流, 随时都有冲破冰面的危险。
所以,不管文宣帝是出于什么目的把他调出京城,何文静都大松一口气。这种时候,他宁愿去地方做官干点实事, 也好过在京中蹚这夺嫡的浑水。
至于官职,小点就小点吧。
何文静负手站在窗前, 心里一边盘算着朝堂的事, 一边打量着院中的花木。
“夫君, 娘说她不跟着我们去绩县怎么办?”陈秀娘声音带着焦急,从门外快步而来。
“这是为何?”何文静转身,惊讶问道。
“小妹不是前段日子传出有喜了吗?娘高兴坏了,可不知怎么的,这几天梅娘吃什么吐什么, 脸色差得不行。娘放心不下,就说先不跟我们去了,等到时候梅娘生下孩子后再说。”陈秀娘眉头紧拧,刚才她好说歹说,就是说不动婆婆,现在也只好来找夫君想办法了。
何文静皱皱眉,让她不用担心,自己则去找方氏询问原因。
方氏正在绣一只虎头鞋,见儿子过来,知道他是来劝她的,也不抬头,仍是自己做自己的。
何文静叹口气坐到她旁边,拿起簸箩里的花样子,凑过脸冲方氏问道:“娘怎么不跟儿子一起去绩县?可是儿子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吗?”
方氏白看他一眼,嫌弃道:“你少跟我来这套,年纪也不小了,还好意思跟我撒娇?你当你是杏娘家的明哥儿吗?”
明哥儿是大妹妹何杏的长子,今年才刚三岁,长得玉雪可爱,又因为父母宠爱,很是是喜欢撒娇。何文静第一次见到他时,还没椅子高的小人儿就已经不怕生,颤巍巍走过来抱着他的大腿喊“舅舅”,还顺便把口水擦到他的官袍上。
何文静摸摸鼻子,那不是他没招了吗?
“那娘到底为何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去?”何文静坐正了些,细细观察着方氏的表情。
方氏见他盯着自己瞧,针线也做不下去了,叹口气,道:“你也别看我,我不去还真不是因为对谁有意见。那绩县路远又偏,我可不想受那罪,再说你妹妹马上就要给我生外孙了,我现在可舍不得走。”
“那娘就不想抱孙子了吗?”何文静循循善诱。
“去!年年都听你这么给我说,也没见你真给我生出个大孙子来!”方氏瞪他一眼。
“再说没有我在,你媳妇也不用每日都来我房中陪着,你们两夫妻自己独个儿处着也更亲近些,不用顾忌我这老婆子。”
“娘”
“行了。”方氏打断他,“只再过几年你还没给我生出孙子来,到时看我收不收拾你!”方氏扬起手,作势要拍他,只手落下时却没什么力道,还赶不上拍蚊子。
何文静顿时就有些沉默了。
这几年他是故意没要孩子的。头一年是想着才刚新婚,可以等等,后面就是发觉这京中气氛一日比一日不正常,所以他就想等等看再说。
何文静看方氏拿起绣花针在发间别了别,开始认真绣老虎眼睛,目光扫到她些微泛白的鬓角,有点心酸。默了默,后才笑道:“那娘可要说话算话,等孙子生下来,儿子就派人来接你。”
“行了,赶紧走,别在这里缠磨我,跟你说这半天,我这老虎眼睛连一小半都没绣上。”方氏赶人。
何文静只好退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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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三年期至,除了何文静被下方绩县为县令之外,卫询则是入了大理寺为寺丞,从六品,状元曾广善继续留在翰林院,但是同样也升了一级,成了正六品。至于应离和宋易,则通过馆选成为了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
如此看来,貌似就只有何文静一个人品级未变,从正七品的编修变成了正七品的县令,且还是下放到了一个偏远小县任县令,怎么看怎么像是被打发出京。
临行前一日,宋易到长亭与给他送行,还在替他打抱不平。说他明明各项考核都是最优,甚至还为陛下屯田试点做出了重要贡献,如今朝廷每年节省的军费都有好几百万两,陛下怎能如此不公。
“子楚慎言。”何文静往左右看看,赶紧打断宋易的话,“其实我倒觉得陛下遣我出京也许另有他意,反而是你们千万要记住小心行事,不要一时大意与不该扯上关系的人沾上些什么。”
宋易撇撇嘴,也不再继续说了。这段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