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来的极其突然,甚至连睫毛都没有抖。就直接睁开眼睛,自己坐了起来。我和乌鸦惊讶的对视,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好的兆头。
那简直不像是苏醒,而是某种按部就班的活动。跟闹钟到了时间,自己响起来差不多。与此同时我注意到她脸上的茫然也不见了,瞳孔没恢复到正常水平,依旧涣散。可整个人就像被提线操控一样,爬起来就要往山洞另一边走。好像那边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她似的。
我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死死拉住她。“别走,你醒醒。你是何飒瞳,不是九尾狐。现在我们来救你了!”
一个人不够,乌鸦果断抱住我的腿,以免我被拖走。可飒瞳的力气大的要命,她甚至没有回头,就直接反扯住我的胳膊,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力度把我整个人都甩了出去。乌鸦还好,我在石子堆上滚了三四圈才停住,用摔肿的眼角看到羽织用法术召唤起半人高的冰雾,朝着飒瞳席卷而去。雾气弥漫在她脚边却不凝结,直接碎成一粒一粒的冰晶。那些孔雀似的尾巴全数卷到了她背后,粉碎机似的疯狂将冰雾碾过一遍。而飒瞳旁若无人的穿过黑暗,就这么消失在我们眼中。
我回头瞪着九尾狐,奇怪的是她并不惊慌。似乎不担心飒瞳就此消失,反而更加洋洋自得。我脑袋一热,卸下背着的行军包,想也不想就狠狠朝她扔过去:“这都是你设计好的?你给飒瞳暗示了什么鬼东西!她到底要往哪儿去!”
九尾狐居然没有躲闪,任由那只沉重的行军包砸在她脸上,面具霎时被砸成两半,咣当落地。行军包拉链敞着,里面的魔法棒骨碌骨碌滚出来,正停在我脚边。
“她要往哪儿去,不是很显而易见的问题么。”九尾狐拨开额前的碎发,没了面具的遮掩,她的脸完全暴露在我们几个面前——那是一张干瘪、狰狞,充满邪气的脸。左眼眶里空空如也,连接左右眼的鼻梁居然是平的,好像被重物碾过。右眼虽然还有神采,却如同在水里泡的油腻膨胀的鱼眼珠。整张脸都像凭空被人捏起来,然后以一个诡异的姿态定型了似的。只看一眼都觉得心有余悸。
我总算明白她为什么浑身上下都要缀满红绳了,而且还是以那么密集的程度,简直像要把她拘起来。因为她现在的状态,像极了被诅咒过。
如果只是失去一只眼睛,像做外科手术一样正常摘除掉。绝对不会演变成今天的样子。可能我们都把青丘取眼的仪式想象的太简单了。我暗暗想,难道眼珠放在狐冢的时间是有定数的,超过一定长度不取回,就会被反噬?
九尾狐大概也发觉了我在看她,反而更肆无忌惮起来。“看到了么,这就是我没有回青丘的后果。只因为一个简单的仪式,一个所有狐狸都会执行的过程。一个没有按时回家的失误,我就变成这样了。”
九尾狐说着,竟然抬起指甲往自己的左眼眶里戳过去。只不过那里空空荡荡,没有实物。却有几丝模糊的黑气蜿蜒着爬上她手指,仿佛活过来一般,争相朝着她手心奔涌而去。
“取眼只需要七天的时间,我以为我一定赶得上。从人间到青丘,来回不过半天时间。可妖界大门因为那场事故关闭了,我一下子就被锁在了外面。这只空的眼眶,没日没夜的折磨我。告诉我回不去了!”
她手指一用力,关节发出嘎嘣一声脆响。几缕黑气在手中化成齑粉,皮肤和黑气接触过的地方却红殷殷的,像是少了一块皮肉,留下难看的被腐蚀过的缺口。
“我更想不到,瞳孔那种东西会那么重要。青丘之狐有神性,瞳孔落地化为宝石。可那种东西在狐冢里呆久了,竟然会产生思想。它埋怨我为什么不把它取回来,隔着一道大门,那种怨气都能清晰的传到我身上!那只失去的眼珠反而成了我的掣肘,不是我需要它,而是它在歇斯底里的召唤我。用这种极端的方式,逼我早日把它从坟墓里取出来!”
九尾狐攥紧手指,鲜血淋漓奔涌而出。本就扭曲的脸更难看了。
“我和蜃族没有仇,我知道他们的死也是无辜的。被天界当成了关闭妖界大门,平稳秩序的工具而已。可要是为了打开那扇门,回到青丘,我就必须杀死一只蜃。离我的死期还有整整一千年,一千年啊。如果在这种诅咒下像行尸走肉一样活到那时候,和地狱有什么区别?”
“我没有问你活到什么时候,我问你飒瞳去哪儿了。”我拾起自己的法器,一字一句咬牙问道:“我不能让你杀死她。妖界大门关闭不是她的错,你失去眼珠也不是她的错。明明是别人犯下的错误,为什么要让她来偿还?”
“晚了。”九尾狐阴森森的说。
“你以为她是去哪儿。天魔洞是妖界大门的承重点,因为风暴才坍塌成这样。从这里的结界可以直通到界碑边的暗桥,无数蜃类亡灵聚集的地方。何飒瞳已经失去自己作为人的那一部分了。她的记忆被反复拉扯,再加上我给她自毁的暗示,意识会一点一点泯灭。刚才的表现就是崩溃的前兆。理智一旦消失,只剩下蜃类的动物本能。她会循着同类的痕迹而去,一直走到暗桥下的埋骨地。”
她刚说完这句话,周围像是天黑一样,瞬间陷入了全暗的状态。空气里有沙沙的声音掠过,我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