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冬日昼短的缘故,抚江的夜来的格外早。时针刚指向六点钟已经漆黑遍地。我踏着夜色走进造船厂的大门,马上就是一股冷空气和铁锈交织的味道扑面而来。熏得我连打了两个喷嚏,抬起头才发现厂房早就废弃了。白底黑字的招牌已经被雨水冲刷的模糊不清,大门上的油漆开始剥落,地上散落着杂物和搬不走的大型零件。至于钢管之类的,可能早就被附近的居民偷走卖钱了。
我回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九尾狐和羽织,那种做梦似的眩晕感仍然停留在脑中,久久不散。不由第八百次考虑起这件事的风险来。论理是九尾狐抓了飒瞳,又是九尾狐指挥了日和坊的催眠行动,她就该是百分之百的幕后黑手,危险度爆棚的存在。但她居然主动提出要带路去天魔洞。这就有点诡异了。以九尾狐的角度,难道不是拖延我们越久越好?画个难度大的阵法把我和羽织困住,直接拖到仪式结束。或者找几个帮手来守住我们。都是合情合理的想法。但是带我们去天魔洞见飒瞳……难道她在那里准备了陷阱,打算用这么一个迂回绕远的方式把我们关起来?
我正想得出神,没留神头顶一声怪叫。有道黑影盘旋着飞过来,先丢下两个大号行军包。然后挥舞着翅膀落在厂房二楼的天台上。乌鸦穿着浅色迷彩服,头顶扎着黑头巾,背后还带着一管猎枪,鬼鬼祟祟的摸过来。见到我们几个,尤其是九尾狐的时候,他竟然习惯性往后退了几步,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嘎,你们怎么跟她、跟她碰到了?这家伙可是……可是那个嘎!”
“我知道她是那个,你先别慌。”我冷静的说:“她说要带我们去天魔洞和我妹见最后一面,作为她打赌输了的筹码。”
扑通一声,乌鸦在天台上翻过去了。翅膀扑棱扑棱乱甩,几根黑色的羽毛落到下面。“可她是那个嘎,你们不知道狐狸的话不能信吗?如果她带你去的不是天魔洞,是不周山的监狱,是冥界的血海,把你栓在那里。你怎么办嘎?”
九尾狐挫着自己的指甲,连头都没抬。就用一副冷漠的语调说:“你也不是傻子,何萨摩和这个小姑娘都不是一般人。不周山什么样子,血海什么样子。他们心里没点X数吗?我把你们带到别的地方,自己还没有一定的把握逃脱,反而被你们暗算也说不定。我有必要做这种事?”
乌鸦从天台上冒出头来,黑黝黝的脑袋瞪着九尾狐。“我们不需要你带路嘎,你走开!天魔洞就在冥界血海以下,魔界血池以上的夹缝里,又不是什么难找的地方。你凭什么觉得只有你带路才能找到嘎!”
他说完这句话,九尾狐猛地抬起头来。倒把我和羽织都吓了一跳。随后就是更加不屑的声音:“就算你知道位置。可天魔洞的实际情况你清楚吗?那里本来是妖魔二界的交汇点,受妖气和血池毒气的两重迫害,一直是寸草不生岩浆遍地的荒山。妖界大门受外力关闭后,那里坍塌成了一线天似的封闭地貌,连只鸟都难飞进去。周围还有无数活火山口随时喷发。就算你们能找到那里,也照样进不去!”
羽织被她讲了一通,面露讶异。过了好半天才迟疑地说:“也就是说你自己找了一个天险的地方囚禁何飒瞳,现在你又亲自带路让我们去见她。这到底是为什么?你不怕我们带她走吗?”
九尾狐喃喃着低下头去,白板似的面具上没有任何松动,自然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到她小声重复着:“这是约定…何飒瞳…必须…”
就这么过了几分钟,她才从自言自语的状况中摆脱出来。又换了之前冷静从容的声音说:“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乌鸦,你手里应该有个破罗盘之类的东西用来指路,你指望那玩意儿能带你们快速从结界里穿过去。现在你看看管用吗?”
乌鸦闻言俯下身,从背包里丁零当啷一顿乱翻。掏出个镜子似的东西,马上嘎了一声。叫声又是慌张又是意外,给我看那上面乱转的指针。“怎么可能嘎,这玩意儿不是当年龙虎山天师制作呈现给唐明皇的宝物吗。号称五界之内都能秉正指路的罗盘嘎!妖贸所的压箱之宝,难道是赝品嘎!”
我盯着那只罗盘上的指针,此刻像是没了阀门的水表,噌噌乱窜。乌鸦怪叫一声,把罗盘丢在地上,翅膀直指九尾狐:“是你在捣鬼嘎!你手里肯定拿着冥铁之类的东西,在偷偷干扰方向!”
九尾狐摊开双手,里面空空如也。
“不是我在扰乱你,就算你拿去冥界也一样。拿到妖魔交界的天魔洞的话,恐怕指针晃的会更厉害。毕竟这两天正逢妖界之门关闭的百年周期,离那张事故过去了整整九个一百年。当初被风暴席卷的亡灵哀嚎不息,戾气横行。又赶上朔月,阴气最盛。罗盘处在这种环境受到诸多干扰,想转都难。你自己也说了,这是天师献给唐明皇的东西。盛世无鬼怪,在当时的情况下做出这种罗盘太容易了。制造者估计也考虑不到今天这种极阴极戾的状况,毕竟夏虫不可语冰。仅此而已。”
乌鸦被她说的五体投地,就差拍手鼓掌了。忽然又警惕的瞧了瞧她,然后从口袋摸出一本快烂成废纸的小册子来。边翻边道:“你等等嘎。这罗盘的记载上说【唐朝先天元年,玄宗深夜于宫中起坐,见天降白狐有九尾,心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