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狐没回答,只是冷冷哼了一声。用尾巴在地上卷了卷,而后碎掉的那两片面具竟然自己从地板上漂起来,重新拼成一块,聚拢到她脸上。把那只空的吓人的眼眶遮住后,脸又恢复了刚才的白板状态。
估计是怕我们再次偷袭,她安好面具后没有再和我们面对面,而是换了个方向望着窗户。从我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她厚重的吓死人的尾巴,以及头发上系的式样简单的红绳。市面上任何廉价手链都附带一根的那种款式,随便花几块钱就能买上一打。最常见的地方应该是月老庙或者土地祠里,送给游客的随手赠品。然而就是这种不起眼的小玩意儿,在她头发上足足别了十几根。一头黑发被结成比日本巫女还复杂的式样。
我盯着她发间那些磨旧了,甚至已经隐隐发黑的红绳,心道不会吧。毕竟活了那么久的妖怪,就算稍微掌握一点生存技巧也不至于囊中窘迫吧。就连妖委会那些没编制的小妖怪们都还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随手一拉都能撸下个金戒指银项链、翡翠耳环来。难道在这种上年纪的大妖团体里已经开始流行返璞归真了?
看她半天没反应。我小声叫羽织道:“喂,青丘取眼是什么玩意儿?他们那里规定要取狐狸眼珠吗?她不会是自愿把眼睛弄出来的吧?”
羽织摇摇头,又点点头。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说:“是青丘的一种特殊风俗。那里不是一直有‘狐死首丘’的说法么。但是有的狐狸寿命异乎寻常,不能具体预料到自己什么时候死。为了提前知晓死期做好准备,他们就在暗中举行一种仪式。把自己的一只眼珠摘下来放在狐冢里,让眼珠接触冢内的阴气,达到通灵效果。到了一定时间后,借助那只没摘下的眼珠就能看到自己的死期。”
那不成了捡芝麻丢西瓜了?我暗自腹诽。按照九尾狐的这种活法,万一五千岁的时候摘下眼珠预言一回,发现自己还剩一半生命。那不得当五千年独眼龙?为了一个不知道何时到来的死期而瞎一只眼,余生岂不是要憋屈死?
羽织继续不紧不慢解释道:“当然那只是一个仪式,眼珠也不用一直放在狐冢。青丘的狐类都有神性加持,瞳孔落地后会宝石化,而且会继承一部分原主人的思想。和神器的概念差不多。真正待在狐冢的只是那几天而已,仪式一结束就可以取回来净化,继续当眼睛用。”
我嘴唇一抖,小声说:“你还不如不说……”
取回来净化,那不就是二次再利用吗。别说是眼珠,丢块手绢在外面一星期都不见得变成什么样子。何况还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而且青丘可不是什么小作坊,在一个大型狐科聚居地,这种仪式得有几百只,甚至几千只狐狸得去做?一想到阴森森的墓地里到处是宝石化的绿莹莹的眼珠。取回来还不一定知道谁是谁的。塞在你眼眶里的可能是隔壁二婶家小舅子的眼珠。我内心不由泛起一阵恶寒。
可就算这么说,举行取眼仪式后眼珠还能回收。九尾狐的眼眶里明明是空的啊。总不可能是她在外面玩太嗨,忘了回狐冢去拿自己眼睛了吧?而且妖界大门关了起码几百年,她现在没有左眼,岂不是说明她前几百年都是这么过来的……等等,我的妈!
我瞪大眼睛望向羽织,话都说不利索了:“她她她总不可能是正好在妖界大门关的时候,举行那什么、什么仪式的吧?”
日和坊在催眠我的时候顺便提过一句,天界封闭妖界大门是突然而为,也就是说其他四界的生物没有丝毫准备。如果九尾狐正好是在那一阵子举行了取眼仪式,把自己的眼珠放在青丘狐冢,而大门关的时候她又恰巧没来得及回去,只能被迫滞留人间,还瞎了一只眼。戾气不大才怪!
失明长达几百年,无法回到家乡。光是这两种痛苦就够一个妖怪记一辈子了。而且最关键的这种失明不是单纯的病患问题,而是明知道自己治愈的可能在另一边,拿回眼球就能恢复。但妖界大门一关,把所有希望都断绝了。这种感觉和得了感冒而药店就在家门口,而门前的路忽然被告知拆迁长达一万年,在你老死之前绝对过不去。你唯一的权利只是看着药店,然后在感染中病死差不多。足以让妖怀疑妖生了。
所以她迫切的要回故乡也不是图什么狐死首丘,而是想拿回自己眼珠。不然只能孓然一身死在异乡,还是以不完整的状态。在这种绝望的威胁下,不失去理智才怪。别说拿一只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蜃祭祀,就算有人告诉她用同类祭祀能打开那扇门,她也能把人间所有遗留的九尾狐屠戮干净。毕竟别人的意志算的了什么。仅以自身个体的利益来衡量,死几百万只蜃或者青蛙兔子,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毕竟那不痛在她身上。而自身的痛苦却是实实在在的。
我的心里冒出一个夸张的念头。这只九尾狐不会已经陷入病急乱投医的状态了吧?妖界大门都那么长时间没有打开过了。民间迄今为止,也没有任何一个官方认证的说法指定活蜃祭祀可以开门。一方面可能是当初的肇事者心虚,但从另一方面想,没有办法就是没有办法。即使她真的抓了飒瞳,完成祭祀。可能大门也不会开?
我盯着手里的魔法棒,思考怎么才能摆脱这个闯入家里的不速之客。不管她是不是失去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