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入春了。
这日,阳光正好,江三姑娘江清月亲手熬了补汤给伯夫人,扑了个空,只好把汤放那回去。
进了院子,还未进屋,还在小花园里,江清月的大丫鬟灵芝就忍不住给主子抱不平,“姑娘大半夜就起身熬得上好的益母黄芪凤玉汤,这不说得上一句好吧,连夫人面都见不上。”
江清月连忙抓住灵芝的手臂,说:“这话谁教给你的?”
江清月今日戴着的是点蓝鱼鳞纹金护甲,灵芝被掐得手疼,却不敢露出本分,只小心地回:“没……没谁,只奴婢心疼姑娘。”
江清月脸色这才好了些,淡淡地睨了一眼灵芝,说:“我孝顺母亲,这是分内的事,切莫胡说。若要再让我听见半句……小心你的舌头。”
灵芝也知自己失了轻重,赶紧跪下,“是,奴婢知错。”
灵芝表忠心的动作匆忙,那背后正是一丛丛的白茶花,便惊起了一群宿在花丛中的蝴蝶。一只单薄的白色小蝶被同伴撞得东倒西歪,一不留神,就被花枝被刺穿了翅翼,无声的坠入水洼里。
江清月看着这一幕有点失神,脸上神色明明灭灭,与平日里那个无忧无虑活泼天真的小姑娘相去甚远。
主子又如此了。
灵芝覷着江清月的违和的表情,赶紧低下头,没再动一下。她是怕这时候的姑娘的,姑娘每做8出这等表情,便是心情不好了,她是打心底里发憷的。
过了一会儿,灵芝的膝盖都开始发酸,头顶上才传来江清月平静的声音,“起吧。”
灵芝谢恩,揉着发酸的膝盖一瘸一拐的跟在江清月后面。
进了房,江清月叫走了屋里打扫的丫鬟,坐在四角桌旁的凳子上,叫来灵芝,说:“二姐姐那里如何了?”
灵芝回:“这前些日子北亭侯亲自上门提亲,老爷定了个吉日,日子挨得紧。二姑娘这几日应是在准备婚事吧。”
这北亭侯说的便是云容了。老侯爷平反,皇帝大概也是补偿的意思,直接让云容袭了爵,成了京城中最年轻的侯爷,没看到那能做他爹的沈意他亲老子还做着世子呢吗。
新上任的北亭侯也是重情的,第二日亲自上门来求娶二姑娘了。
那抬进府门的那些聘礼,过了这么些日,也仍为京城人乐道。不说外人欣羡,就连伯夫人都乐得好几日嘴角都压不下去。
“北亭侯的亲事啊……我这二姐姐,命还真好。”江清月似感慨似叹息地说道。
“可不是。北亭侯一登门,夫人就张罗上了。”灵芝口气中带着些不平语不屑,她知道主子最爱听。
“二姐姐这回的亲事日子匆忙,是要抓紧些。”江清月笑着说:“到底是夫人的亲闺女儿,这婚事就是看重一些,忙得连个面都见不上。”
这话就有点埋怨的意思了。
灵芝垂目,她家三姑娘虽是个庶出的,但却最是要强。别人不知道,她这个大丫鬟再清楚不过了。
灵芝宽慰她,“二姑娘婚事曲折,夫人操点心也是正常。”
“婚事曲折……”江清月从鼻子里哼气儿,“这先头云家大难,父亲就求了一门国公府的亲事,还是嫡长孙。我这好姐姐看不上,父亲二话不说退了亲,府上为了全她名声,让她在阁楼上混个一年半载说是为宫中娘娘祈福。贵妃娘娘说了,等两年风声小了,就亲自求皇上做主嫁到江南豪门去……”
这说着说着就心海涌动,翻出无数委屈来,她觉得此刻自己就是那只被刺破翅翼的蝴蝶,江清月留下泪,泣道:“这还没怎么呢,那云家公子不知怎么就翻了身,成了侯爷。不仅如此,还因为她的‘忠贞不移’,甚为感动,居然在宫中同皇帝贵妃起誓,此生仅她一人。你说,她江瑶华命怎这么好!”
“为什么……”江清月手成拳砸桌面,“砰,砰——”的好几下。
灵芝立马握住江清月的拳头,也跟着流泪,“姑娘这是做什么,你心里不顺不高兴的,打奴婢便是,为何要作践自己啊!”
江清月的力气如何也比不过灵芝一个丫鬟的,抽了几下抽不出来,也不做无用功了,只说:“灵芝,你说,我要是夫人肚皮里爬出来的该多好啊。”
“姑娘……”灵芝不知道该怎么说。
古往今来,嫡庶有别,姑娘是庶出,自是比嫡出的二姑娘矮一头。若是随遇而安,与世无争的还能过得自在些,但姑娘处处争强,又爱权势,自然处处不得心,找罪受。
姑娘是聪明的,知道女子想要拿到权势,夫家最为关键。那时二姑娘还在“礼佛”,姑娘便每日去夫人那里尽孝。这也是谋划着二姑娘可能没希望了,伯府若再想与京中权贵联姻,那只有从庶女中选了。
江清月养在嫡母身边,自有一层关系,她再做出一副孝顺娇憨的姿态,得了伯夫人的心,就极有可能记在夫人名下,代替二姑娘同京中联姻。可谁能想到北亭侯居然能翻案!云家起复,亲女不用远嫁,夫人怎么可能再记嫡女,江清月的一番谋划落了空。
姑娘若是身为男儿,还能靠自己勤奋闯出一条道来,就像府中的二爷三爷那样走科举谋前程。可据灵芝对江清月的了解,她若为男子,那也是会和世子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