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位一文一武,战士小哥还会说维语,无论探路,还是拿行李,都不需要女同志动手。
仝其芳看在眼里,忍不住感慨:“笑笑,原来你在边疆,还有这样的亲戚,怎么不早说,这下,咱们办事可就顺利多了!”
校嘉华却觉得压力山大,有长辈看着,寄予厚望,棉城之行只能成功了。
否则万一失败,在白家人面前,她会很没面子的!
不过,车子一开进缇县,所有的压力都烟消云散了。
宽敞的道路两侧,是大片大片的棉花园,一眼望去,像雪海一般,白茫茫连接天际,壮观又美丽。
校嘉华恨自己不是诗人,念不出“银光点染兆年丰,万顷星摇似雪融”之类的绝句。她只能趴在车窗上,没见过世面地惊叹:“哇,棉花,好白啊,好大啊……”
车里的人,都被她逗笑了。
关山常年在本地工作,对农场景象早就见怪不怪。
他反而觉得,老首长这位空降来的侄儿媳,不仅模样标志,性情也天真大方,可爱得紧。跟白小子那个闷葫芦倒是绝配,老首长一定会喜欢。
仝其芳身为国棉厂的厂长,早前也考察过不少江淮、华北的棉田。如今见了边疆棉,才知道果然山外有山,棉外有棉。
这里的棉花,不仅颜色更白,个头也更大。用来纺织布料,无疑是绝佳选择。
这趟边疆行,真是来对了。
尤其现在,九月初,正是棉花的采摘季,路边有不少“种好棉田,力争丰收”的宣传横幅。
从外地赶来加入建设兵团的知青、工人们,和当地的老百姓齐聚在一起,随处可见他们辛劳的背影。
更令校嘉华意外的是,两侧的棉田里,时不时还能看见,几个工人开着采棉机,在轰隆隆地工作。
没想到这个年代,边疆的棉田,就已经有机械化的采摘作业了。
关山自豪地告诉她们:“五几年,我跟着白首长到这里时,兵团就已经从苏联购进单行采棉机了。如今,轧棉机、剥绒机、弹棉机……样样都有!”
机械化作业,意味着棉花采摘更轻松,劳动效率也大大提升。
生产成本降低了,对应的,棉花的价格回落,下游的纺织链也会跟着受益。
毫无疑问,校嘉华投入巨大精力的劳动布,也会更加受市场欢迎。
此刻,这片土地上,每一个辛勤的劳动者,脸上都是丰收的喜悦。
校嘉华和他们一样,笃定地憧憬着未来。
.
下午两点,吉普车准时抵达缇县招待所。
两位女同志入住后,关山还有公务要办,没有继续陪同。
他们在国营饭店门口分别,校嘉华约定,等事情一忙完,就去克市,专程拜访白首长。
回到招待所,校嘉华和仝其芳一对视,俩人都乐了。
这一路,穿沙漠、过草原的,好好的两个杰出女性,头发毛糙了,衣服也皱了,名副其实风尘仆仆。
尤其校嘉华,生生把自己弄成了落魄“灰姑娘”。
难以想象,白恪言之前还能下得去口。
下午,她们没再出去溜达,而是留在招待所,洗了头发,换了身衣服,干干净净把自己收拾了一番。
夜里,再美美地睡上一觉,精力和元气总算恢复了。
翌日一早,她们赶去了第一个目的地,缇县农垦研究室。
这家农垦研究室,隶属兵团下设的研究院,平时不仅实践棉花的培育,还研究葡萄、哈密瓜,是当地农垦种植业的科研后盾。
校嘉华和仝其芳废了一番功夫,才找到长绒棉实验组的负责人——孟建设。
找到孟组长时,他身边围着几个年轻学生,有男有女,个个头戴草帽,脖子上挂着白毛巾,似乎正打算下棉田。
校嘉华和仝其芳怕错过,急忙做自我介绍。
仝其芳:“孟组长你好,我们来自太丰县,是国棉厂和供销社公司的。广东纺织厂的柳主任,她介绍我们来找你的。”
孟建设是上海人,毕业于交大,和广东纺织厂的柳亚兰是校友。他一听是老同学介绍来的,便示意学生们先下田,他留下来接待两位女同志。
落座后,校嘉华走上前,进一步解释。
“孟组长,我们这次过来,是想现场了解缇县的长绒棉,进而和当地展开合作,把长绒棉运到太丰县,投入新一批的劳动布生产……”
没想到,孟建设越听越皱眉,甚至挥手,打断了她。
他不耐烦道:“你这小姑娘,年龄和我的学生差不多大,一看就没吃过苦,怎么净说大话!你知道缇县距离太丰县有多远吗,没有直达车,光是运输成本,就比华北平原的棉花贵两倍,你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当初,孟建设一毕业,就受祖国感召,和生物、化学系的同学一起奔赴边疆,分配在各大县市,一扎根就是十年。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协助兵团研究所的科学家,共同努力,培育出优质的新型长绒棉,让祖国降低乃至摆脱对进口长绒棉的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