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日头太猛,抢收的村民也都三三两两躲在树底下歇息,等躲过这阵最晒的时候再出去劳作,葛歌趁这会子大家伙都得空,便将所有人都召集到一处来说事,将自己今天上午想出的组建临时村民联防队的主意说与众人知晓。
“小里正,这不是我们不乐意,只是这地里庄稼都还没收完,这从早忙到晚的,好容易晚上能歇歇,你又叫我们来做啥子联防队,这谁扛得住?”村民们听完小里正难得的一长串关于组建啥子村民联防队的话后,却无一人支持,个个只觉得小里正想得太轻松。
秋收时节最是累人,这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本来就够累人了,还要上半夜下半夜轮流值守,一夜只能睡半晚上,那第二日哪里有精神抢收?
如今这村里可不知道有多少个贼呢!这晚一日收完,指不定那贼就偷到自家地里去了!
“诸位叔婶,我也知这活计是累人了些,可只要熬过这几日,等村里大家伙都收完粮食不就好了?”葛歌用力地咬着下唇,暗示自己此时必须要保持冷静、理智,跟村民好好沟通:“我也晓得大家伙都累,可今日陈婶子家的情况你们大家伙也都瞧见了。这贼昨夜能跑去偷陈家的地,谁能保证今夜就能收手不干了?”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面色都僵了几分。一个晒得脸红彤彤的妇人讷巴着问到:“不、不能吧?”今日这事儿才闹得那么大,那贼真有这般大胆继续偷粮食?
这妇人问出的话其实也是在场所有村民没说出口的心思,陈寡妇家今日才被偷,她们在赌,赌那该死的贼没这般大的胆儿。只要撑过这两日,自家的粮食就都能收完,那再偷也是偷别人家的,碍不着自家的事儿。
“你们都是这么想的吗?”葛歌破天荒地摆出一个“你们这群沙雕竟然比我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还天真”的表情,也大概猜到这些不愿意参加村民联防队的村民心里的想法,她也不再勉强:“我话就说到这,既然大家伙不乐意,就各家顾好各家的田,明日再出事儿找我也没用。”
说完挥挥手便往村北自家地头回,葛家虽然地不算太
多,可葛家茂上战场前春耕时也是种了六亩的庄稼,说是要种多些粮食卖了钱要给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攒嫁妆。
葛歌虽然没有嫁人的想法,而且这六亩庄稼经历一场大旱,没多少产量不说,还要葛歌倒贴粮食去交赋税,葛家茂对女儿的疼爱险些就成了累赘。不过这都是如今生死未卜的葛家茂给自己留下的念想,再怎么着也得都收回去。
众人看着小里正就这般没有一丝留恋地走了,唉哎啊啊地好几声,最后谁也叫不出留人的话。
方才一直蹲在大人身后的李兰兰撇着嘴开始拉踩不在场的葛歌:“这小里正咋说也是一村里正,她就这般不管了?哪有人这般当里正的?有好儿不想着大伙儿,这回出事了自己拍拍屁股跑了!这样的里正还不如我爹呢!”
本想趁这机会给自己爹拉点人缘的李兰兰以为这话能叫大家伙响应一番,哪知根本没人理她,只有李有林恶狠狠地瞪了眼这个一点儿事都不懂的女儿。这时候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葛家那死丫头都没法子的事儿,他是能上天还是能入地去把那贼抓出来?
本以为自己立了大功的李兰兰被父亲瞪了,瘪了瘪嘴,虽不晓得自己说错什么,可也不敢再开口。
“大家伙说说这可咋办哟!”众村民似乎都没听见李兰兰的话一般,一个个唉声叹气地发愁。
虽然不乐意参加这个甚联防队,可村民也还是将葛歌的话听了进去,一想到自家地里今日还好好的粮食,指不定明日就进了贼家的粮仓,这事儿搁谁身上都受不了啊!
“能有啥法子?今日能收多少是多少呗!实在不行今晚就住地里,要那该死的贼敢进我家地头,老娘就砍死他!”乡里的妇人多是极泼辣的,挥着镰刀说狠话的样儿也格外凶,仿佛真要跟那贼拼命一样。
不过那妇人叫嚣的样儿也没能引出多一个与她呼应的,一想到那可恶的贼,想到生气走掉的小里正,完全没了主意的众人皆是心有戚戚,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再想到这贼不晓得啥时候又来,大家伙也都没了歇息的心思,一个两个戴着草帽全都往自家地里回,这晒晕大不了等秋收过后好好歇几日,可这要是粮食都
没了,那就不是歇几日能缓过来的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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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村北葛家地头,带着草帽弯着腰的葛歌左手握着一株株小麦秸秆,右手镰刀不断挥舞,一把一把交叠的小麦静静躺在地里,不过片刻又割出一片空缺来。
“哥儿,先来喝些水吧?”奉母命来给哥儿送水的王小茹站在地头,将兑了些许盐巴的凉白开倒了满满一碗,招呼葛歌过去歇息:“你说你这般拼命做啥?那六亩地又不是你这一会儿就能收完的!”
葛歌一口气喝完大半碗淡盐水,才舒坦地长叹一声,靠着王小茹身边坐下,望着地里金灿灿的小麦,眉眼间放松了许多,道:“我没事,你们家庄稼收得怎么样了?”王家今年也种了不少地,就是抢收怕也要四五日才能收完。
王小茹坐在田埂边,拽了朵小小的野花儿拿在手里转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