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这里,装扮格外耀目。
正如同无数年间所看到的,那样的华贵,和风雨倾颓。
少年穿着那件白色的庄重的朝服,面上笑意温然,长发简单的用一根绸带竖起。当他从蜿蜒的玉桥上走来时,一步一步,都是如此稳重,不见昔日稚子的跳脱之气。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长成了如此一位优秀的少年。若是……若他本来就是如此,那么帝国交付与他,恐怕再合适不过了。
是的。作为一位父亲,他想起来,胡亥如今,也不过十五而已。
可惜……
帝国的安危,绝不可有半分差池。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任何有可能的危险,都必须扼杀在摇篮之中。
“父皇。”略显清淡的声音终于唤回了嬴政的神志,嬴政扬了扬手,示意左侧首座,淡淡道,“胡亥来了,坐吧。”
旁侧坐的,是年已十三的公子高。
如今还在咸阳且身无要职的,只有这两人了。
姜晨对此,倒不意外。
他只是依照大宴时间而来,未曾提前而已。不过想来,是否准时,对于他,对于嬴政而言,都已不再重要了。
高十分开心的将坐席重整了下,“十八哥,快来。”
姜晨对他的热情,相当客气回了一句,“多谢。高。”
“兄弟之间,何须言谢。”高看起来成熟了许多,唇角弯弯,“……哥哥入席。稍坐片刻,好戏便要开始了。”
姜晨微微提了衣角,正坐下来,理好衣衫,正正经经坐着。一举一动,都端正无比。外界萧杀暗涌,于他却无知无觉。
高抿了抿唇,听到下座臣子之中隐隐传来的赞誉,沉默了。他忍不住看向自己的父皇,却不见父皇有任何不满之色。
于是他也低了低头,维持住自己的表情。
笙歌燕舞。
秦宫的歌舞不常,寻日皆是战事要闻,只有逢年过节才会举大宴,君臣同乐。
实言说,陛下近些年来已见沧桑之色。听闻三年前公子扶苏因为儒生,之后又因为陛下巡游仙山之事上谏,闹得陛下很不开心。严重之时,似乎还咳了血。群臣无一不关心陛下身体,只不过,无人敢问。
一年前李丞相大举出行,正巧为当时在章台行宫的陛下看见,陛下对此有些介意。之后也不知被哪位宫人传出,李丞相自此变轻车简行。陛下却为此事,杀尽当时在章台行宫当值所有侍者。
帝王之事,实在无人敢问。
李斯坐于右侧首座,抬眸看了一眼上座面色喜怒不显的帝王,又低下了头,端起酒樽,灌了一口。
陛下似乎,也老了。
后朝帝王,那惜前朝旧臣。
李家如今深得荣宠,显贵至极。他为丞相,位极人臣。长子李由尚公主,令扶风郡守之职,其余几子,皆与皇室结亲。
试问古往今来,还有何人能以一届平民之身,走到如此地步?
可是,若是陛下离了帝位,又当如何?
昔年文信侯岂非就是最好的例子?时秦孝文公子楚在位时,吕氏何其风光?门下三千门客,自比田齐孟尝君。时门前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后陛下继位为王,掌政一年之间,褫其侯爵封号,遣其蜀中思过。三千门客一夕散尽,之后文信侯相会昔日门客,陛下便疑其怀有叛心,一旨过去,文信侯自缢而亡。
与如今李家,何其相似。
李斯每每思及此,就觉心寒。他一向是个未雨绸缪之人……只是如今此般情形,实在令人捉摸不定。
陛下他,究竟属意长子扶苏,还是幼子胡亥?
李家究竟应该支持扶苏,还是胡亥?
露天的水榭,坐南的是至高的帝王,而周围臣子,呈众星拱月般在水榭两侧。
中央高出一尺的红绸燕台之上,美人如画,舞尽繁华,一颦一笑,完美如画。
琴瑟丝竹,笙箫钟鼓。
燕台之上笙歌曼舞,燕台之下却是心机叵测。
中堂硕大的夜明珠随着灯火,反射着淡黄色的微光。
燕台距离帝王之座,隔了一段距离。
自从高渐离借击筑掩藏杀机之后,献艺之人便都要远离帝王五丈以上,以防有心怀不轨之人混入。
虽然表演效果有些不尽人意,但是,毕竟安全了许多。
可但凡有心,任何漏洞,都会是有心人的利刃。
只是众人未曾料到,此次刺杀的目标除却帝王之外,似乎还加上了两位公子。
不,应该说是,胡亥。
果然是因为,少公子近来,风头太盛了么?连刺杀目标,都已从扶苏,扩展至胡亥了。
群臣大呼救驾来人,一边护陛下一边护公子之时,姜晨已推了身前长桌,飞起的酒盏挡住了舞女手中飞掠而来的系着匕首的红色绸带。
两相触碰,酒盏碎成两半,却也缓了匕首攻势。
姜晨拎起高的衣襟,随手扔在身后刀锋不及之处,侧身,伸手,在明珠下闪过绿光匕首从指尖恰到好处的飞过,那道赤红色的绸缎落入掌中。
还是一把毒刃。
他含笑的眉眼也变得冷意深深,似有若无扫过了王座。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