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先是一喜,紧接着却又都蔫儿了下来。
“二十万两银子的军费能打发些什么?顶多不是多喝几天米汤勉强吊着口气苟活几日罢了。”
“说真的,我不想死,可是这样整天挨饿受冻苟活着倒还不如直接死了来得痛快呢。”
“死了也就死了,冷不丁一下子就再没了什么感觉,这样一天天的可别提多煎熬了。”
“我可不想去迎接朝廷的人,我脾气爆,怕不小心将人给打死了。”
“我也不去,昨儿中午到现在就喝了碗米汤,哪个还有那力气跑过去迎接他们!”
七嘴八舌嘟嘟囔囔,每个人的言语之中都是对朝廷对皇上的怨气,以及对现实的深深绝望麻木。
这一幕落在严将军的眼里不由得心下就是一沉——军心混乱、士气消沉,一旦敌军来袭将必败无疑!
可转念一想,没有粮食没有取暖之物,不用敌军来袭自己就得先死得透透的了。
看着面前这一张张消瘦憔悴死气沉沉的面孔……朝廷已经好些个年头不曾征兵了,如今年纪最小的也都有二十好几了,可对于已经年近五十的严将军来说,这些仍不过只是孩子罢了。
叫他心里如何能好受?
宁可光荣地战死沙场,也绝不该是被君主抛弃、狼狈如丧家之犬般在绝望中慢慢等死。
驻守边疆这么多年,他们已经为这个国家为百姓为君主付出了太多太多。
这道坚固不催的城墙是他们用自己的鲜血一次又一次反复不断加固而成的,是无数将士用自己的尸骨堆砌而成的。
皇上他……究竟为何要抛弃他们?
严将军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只知道自己心里坚持半生的什么东西似乎隐隐约约开始松动了。
沉默良久,严将军扬声一声喝,“好了!”
瞬间一片安静。
“先随我去将物资迎回……无论多少,好歹暂且缓解一番眼下的燃眉之急,剩下的……本将军向你们保证,稍后回来便立即再次传信回京,无论如何一定会多要一些物资回来。”
这话显然并不能安抚到众人。
不是不信任他们的将军,而是对京城龙椅上坐着的那位已经彻底丧失了信任。
明明是理所应当的军需供给,偏每次都弄得他们将军像是那要饭的乞丐一样百般乞求,就这都还不过是看上面的心情随意施舍那么一两口。
这一次已经是今年冬季讨要的第二回了,仍这样抠抠搜搜,难不成还能指望第三次突然就大方了?
分明他们都听说了,皇上的意思就是想要抛弃他们,让他们自生自灭。
大概……压根儿也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每个人的心情其实都不容乐观,根本就不相信还能要来物资,但却也没有谁吭声说什么。
他们不想在这儿为难严将军,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严将军也已经做足了他能做到的一切,没有一丝一毫对不住他们的地方。
真正对不住他们的是……金銮殿上的那位!
一行人来到城门外时,运送物资的队伍已经在那儿接受盘查了。
毕竟是边疆城池,较之其他任何地方的管理都要更严格许多,再三确认过没有问题才能放行,哪怕是朝廷派来的人也不能例外。
“怎么这么多人?”
“百姓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兴许都听说是朝廷送物资来了,想确认一下那传言是否属实吧。”
严将军皱了皱眉,从人群中挤过去之后,瞬间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呆在了原地。
城池门口偌大的一片地方全是运货的马车,每一辆马车上的货物都塞得满满当当的,放眼望去,远远儿的还能看见不断有马车正在往这边过来。
“这都是朝廷送来的物资?”严将军一脸不敢置信,怎么看着也绝不止二十万两的军需啊。
难不成是刚好碰见了什么商队?
正在这时,接受完盘查的一个中年男子上前几步,“这位可是严将军?”
严将军看向他,见他并未着官服,看着也眼生,不禁愈加疑惑,“正是本将军,阁下是……”
“草民是京城商会的会长向维,见过严将军。”
众人顿时失望极了。
果然是商队罢了。
严将军尚且还能绷得住,冲着他微微颔首,而后便抬起头来扫向人群。
向维不解地问道:“严将军是急着找寻什么人?”
“方才本将军听人来报,说是朝廷运送军需的人来了,不知向会长可曾瞧见?”
“这……草民便是此次运送物资的负责人,不过草民并非是朝廷派来的。”
严将军愣住了,“这是何意?”
“严将军有所不知,此次皇上只给户部尚书拨了二十万两银子用于采购,任谁劝都不管用,最终百般无奈之下是护国长公主挺身而出慷慨解囊,愣是变卖了嫁妆才给凑出来这一批物资,叫草民率领着亲兵跑这一趟,顺带也就将朝廷的那点儿给捎上了。”
一听这话,顿时人群就炸开了。
“皇上竟然真就只给了二十万?”
“这些物资果真都是给咱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