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醒来, 元羲见几个侍女欲言又止的样子,便揉着脑袋道:“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 古人诚不欺我。”
又有美酒,又有美色, 果真是要出事。然而这两样自己都好好享受过了, 再要懊恼翻脸,又实在矫情。于是她便自我开解道:“大半个月来一两回, 也算不得纵|欲……”
这公主殿下是懂得享受之人,所爱皆为天下之最。她立志要叫自己得到这世上最好的一切,也是为了享受这一切。她见过自己母亲被一个男人耽误了的半生,早早便看开了。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正经。
几个侍女自不好置喙公主殿下同沈大人之间的事,为首的双鹤便道:“殿下今日已错过了打拳的时间,不若再睡会儿?”
元羲听了便道:“起了吧。可不能再懒散下去了, 该练还是得练, 下回保不齐表哥还要检查我的功课。”
几人便服侍了元羲洗漱。她起来后打了一趟拳, 更觉饥肠辘辘,吃罢朝食, 七弦便同她道:“殿下前几日让我等开始盘点今年公主府财货、仓廪、田园诸事,昨日李大人同奴婢说, 今年入冬以来大雪不断,各地交通不便, 有些田庄他这儿还未收到账册。”
元羲听了,想了想道:“我知道了。你们先把能做的先做起来,叫李大人写个详细的禀文,把情况仔细说一说, 好让本宫心里有数。”
七弦应声退下。
元羲这一日上午又写了几篇大字,然而昨日精力实在消耗得厉害,中午吃罢午饭便犯了困,这一睡足足睡了一个多时辰。
却说宫里天子听了昨日烧尾宴上之事,笑了起来道:“元羲倒还算稳重。”
旁边近侍跟着奉承了几句昭宁公主,又道:“这恩科进士到底还是莽撞了些。”
天子昨日看不上他们,如今却又觉得他们也算有可取之处,若没有逞凶斗狠的攻击性,他养他们何用?只淡然道:“毕竟是年轻人,心里头高兴多喝了几杯,没闹出什么大事,便也算不得什么。”
竟是轻轻揭过不提。
身在后宫的皇后娘娘知道了后,气得心口疼。幸好元羲还算知事拦了拦,否则沈家的大公子被这群人欺到头
上来,旁人还以为沈家无人了呢。
如今天子是这样的反应,皇后便也不好说什么。她若特特拿此事出来说嘴,又实在小题大做了些,失了贤后气度。
只能怪元羲多事,弄出个恩科,招了这么一群人来。皇后被此事刺激了,已忘了元羲一个公主代表天子招待士子,这在礼法上是多大的僭越。
大约是天子已同她明说了立大皇子为太子的意思,又或许元羲身上僭越之事太多了,这恩科又是她倡导的,她出席那烧尾宴,皇后倒未多说什么。
倒是镇国公,他已大约看出了天子的意思,只道:“幸好昭宁是女儿身。”
若她是男儿,便是名分大义上的嫡长子,如今沈皇后所出的大皇子的名分都要让给她。
沈珏听了却道:“若她是女子,那许多事都不一样了。”
也确实,若昭宁不是公主,是个皇子,当年天子也不会轻易认下。给自己认回一个有顾家血统的长子,于大殷朝意味着什么,君临天下的皇帝自然清楚。反而因为是公主,才能认下,到了如今这样放心地用。
公主有公主的好处,但也有公主的局限。
沈珏有时候真想知道,她能做到哪一步。
镇国公看了儿子一眼道:“你昨日也喝了不少,眼睛里还有血丝,好好休息吧。”
沈珏便低了头说是。
却说恩科进士们如今亦是头痛,醒了酒方反应过来昨日行事有些鲁莽了。昭宁公主代陛下主持烧尾宴,他们不看僧面看佛面,不好好配合不说,还差点闹出事来,若不是公主开了口,这一群人喝上了头,还不知会如何。
喝酒果真容易误事。
几人便找苏静一块儿商量了,想去公主府同公主殿下请罪。
“咱们贸然前去,恐太过唐突,不若先去座师处请罪,再作计较。”
结果一行人去了九川先生府上,老谭受了一众士子的礼,只道:“昭宁公主没心思怪罪你等,大可不必特意上门请罪。你们现在好好准备吏部的释褐试才是正经。”
进士只是功名,还需经吏部考核授官,才算是真正的官吏了。
几人便又拜谢了九川,老谭见一众士子衣衫单薄,忍不住道:“天气寒冷,你们现在也是有功名在身了
,若冻病了可十分不值当。”
中了进士后,虽未授官,但进士每个月是有固定俸禄的,当不至于这般寒酸。
其中一人道:“学生从前不过一江湖乞儿,幸蒙义父收留教养。如今义父年迈体虚,今年天气又格外寒冷,朝廷给的俸禄都给家里添置过冬之物了,剩下的也只够平日里吃喝。看这衣裳还能穿便还穿着,叫先生笑话了。”
九川先生听了,沉默不语。
昨日这些人还是风光的进士,穿戴亦算体面,想是为了入宫面圣特意添置的行头,今日便不舍再穿出来了。
九川先生良久才叹道:“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便是吾辈所愿了。今年过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