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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ud·(1 / 3)

玛德知道自己的过去并不难追查。

她在旧金山出生, 在旧金山长大,一切改变了她的命运的事件都发生在旧金山,询问任何一个旧金山的居民, 他都会告诉你,哪怕只是远远地望上一眼诺布山上博克家的那栋占地辽阔, 刷着白漆, 极其美丽的西班牙殖民风格的大屋,也不算白来了旧金山一趟。

而玛德就在那儿长大。

那是她来自于南方蓄奴家族的母亲,安碧拉·博克, 在嫁来旧金山以前令她父亲为自己建造的,几乎与在路易斯安那州的家乡一模一样的房屋, 好让她即便离家上千英里, 也不至于过度思念她曾拥有的辽阔庄园的景色。

于是, 安碧拉发髻微乱, 眯着双眼,倚在长椅上, 摇晃着雪白的纱裙下裸露出的双足, 在大屋背后四面透风而凉爽干燥的门廊下歇息,有着女仆跪坐在身旁, 或梳理着她的如同流淌的金子一般的美丽长发, 或只是等候吩咐的情形, 永远印在了玛德的脑海中,那是她对母亲的全部印象。

一个长不大的,需要人照顾, 需要人深爱,需要全世界都围绕着她转的女孩。

是的,直到今天,已经40岁了的安碧拉仍然把自己视为是那个还留在路易斯安那,不曾出嫁的16岁少女。她保持着自己出嫁前的一切生活习惯,从早餐的样式,到午后门廊下的栖息,再到夜间的娱乐活动,甚至包括她一直饲养的那只博美犬,也会在快要老死去世时被女仆悄悄抱走,更换上一只早就准备好,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也会对同样的名字有所反应的新狗。玛德敢打赌,安碧拉直到今日,也不知道一条狗的寿命究竟该有多长,更不知道在她膝下撒欢的动物早就不是她7岁时陪伴她的那一只。玛德偶尔会在镜中看到的,自己脸上因为长相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天真,便全都来自于安碧拉,即便如今后者眼角已经浮上了丝丝浅纹,当她含着笑,娇俏地抬起眼,咬着唇看向旁人的时候,模样仍与十几岁的少女无异。

至于她仍然坚持要求家中的仆从全是黑人,除了她自己的贴身女仆以外,并且从来都将他们当做奴隶看待这一点,就更不用提了。南北战争结束,黑奴解放这些事件似乎与她全无关系,她只愿意遵从着她的祖辈教导给她的生活方式继续走下去,把自己当成那统领家族奴隶的公主殿下,理应被所有人顺从着。

因此,安碧拉只会对她身边的人说法语,偶尔穿插着一两句拉丁语,也不管对方能否听懂;任何时候,任何仆从对她说话,都必须像对待一位贵族一般地用“是的,夫人”,“不是,夫人”来应答,而她所有异想天开的要求,总是必须得到满足,否则就会歇斯底里的大哭,剪碎自己的曲卷长发,将昂贵的水晶瓷器一件一件地向仆人们砸去,直到她厌倦了那个想法,或者是被想法设法地做到了为止。

大部分时候,安碧拉还算是安静,只是总在娇嗔着抱怨自己的头晕与神经衰弱,好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如何安慰她身上。因为她柔弱得就连装满了葡萄酒的杯子都拿不起来,因此除了悠闲地躺在长椅上,喝喝下午茶,弹弹钢琴唱唱歌,她什么事都做不了,当然,这其中也包括照顾自己的孩子。

而玛德的父亲并非是她所期望的那种,会将自己被忽视的孩子从母亲的身旁带离,尽自己全力为她提供保护的父亲。甚至,她的父亲一开始也不过是看上了她的母亲的美貌,与家族代代积累下来的,尽管历经内战却仍然丰厚的遗产,迫不及待在安碧拉刚年满16岁时就迎娶了她,同年,玛德便出生了。在那之后,她的父亲就搬去了城中的一间公寓中居住,另外有了一个情人,与对方又生了4个孩子,过得舒心又快乐,从此再也没有回到过那间白色的西班牙殖民地风格大屋中。

于是,在十几年的时间中,在玛德生活中,唯一扮演着近似于母亲的角色的,就是莎拉·洛里斯。

“博克小姐,我们到了。”

艾略特勋爵的低低呼唤,让玛德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醒来。因着他提起了那个有6年不曾想起的名字,她似乎在半梦半醒间又回到了那间大屋之中,发觉自己正站在母亲的身后,看着洛里斯是如何俯身,如同掬起一捧清澈的湖水,小心不让它洒出一滴般地拉起安碧拉的长发,凑在嘴边亲吻着,低声喃喃着对她的爱意,同时用迷恋的眼神注视着对方的面颊——安碧拉很享受那目光,玛德知道,那让她的母亲感到自己就是全世界最独一无二,最美丽无暇的存在。有时,她甚至不禁怀疑,她那为了保持身材,每天只吃稍稍煮熟的一口羊羔肉,些许蔬菜与水果,再外加一瓶上好的葡萄酒的母亲,是否就靠着这目光汲取着足以让她继续活下去的养分?

或许正因为如此,她的母亲才会如此不能忍受,那目光有一天,却落在了玛德自己身上。

“这里就是那个女孩居住的地方?”玛德一边揉着有些疼痛的额头,一边向马车外看去,那是一栋灰扑扑,似乎从来没有经过维护的砖砌居民楼,明显不是一个家境良好的中产阶级家庭该居住的地方。看出了玛德的疑惑,艾略特勋爵解释道,“被恩内斯特·菲茨赫伯侵犯了以后,那女孩实在是过于害怕他会找上门来,再次对自己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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