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朝的开国皇帝秦正乃是前朝地方官员,靠他在地方经营的势力起家,如今的两公四侯自开国皇帝起兵便跟随他打天下,而世家是在开国皇帝逐鹿中原,于群雄中显露优势之时选择了秦氏。
晋州平阳的柳氏率先投靠,随后陆陆续续有大小世家倒戈,而秦氏一族能够更快更有力地攻入皇城,很大原因便是有邺朝后来的五大世家鼎力相助。
邺朝开国后,各方势力洗牌,世家不如勋贵武将受开国皇帝重视,却也各有发展。
历经几位帝王,朝堂风云变幻莫测,各方势力皆此起彼伏,待到明帝登基,五大世家更是五去其一,只剩下四大世家。
而他们各自的家风亦影响着家族的命数。
已经陨落的平阳柳氏,最煊赫之时极尽奢华,柳氏后人为了维持奢华的生活和体面,便做下许多触犯大邺律法之事。
日积月累,有恃无恐。
柳氏落败,是从家仆欺压百姓致死,被人弹劾开始的。后来拔出萝卜带出泥,竟然列出柳氏一族七十二条罪状,数条大罪,以至于当时柳氏嫡支的几个男丁全都处以死刑,女眷也或死刑或流放极北之地。
大厦倾颓,只在一夕之间。
柳家倒塌有当时大皇子和太子两党互相倾轧之因,但也着实不冤。
柳家的下场,如同警示,却也并非所有人皆能一直保持警醒。
广陵谢氏一直便家规森严,子孙教养亦是严格,常出惊才绝艳之子;
陈留姜氏学风浓郁,族中虽不常有天赋卓绝、出类拔萃之人,但一直稳扎稳打,考取功名者甚多,在士林之中颇富盛名;
颍川姬氏好名,但不知为何,男丁多平庸,反倒是女儿极其出众,是以姬氏姻亲势力最是盘根错节,近来还想将这一辈儿最出色的女儿嫁入东宫。
与这家不同,清河崔氏原先行事也还算谨慎低调,但先是崔氏女成为皇后,随后生下太子,近几年六皇子又立下赫赫战功,虽则皇后早逝,可作为这两位皇子的外家,崔氏隐隐有世家之首的气势,只是可惜子孙不甚成器,似乎没让崔氏有世家之首的实力。
驸马崔远鸿并非崔家长房长子,乃是崔家嫡支二房的长子。
明帝为皇子女赐婚,皆有考量,选择崔远鸿成为驸马,也并未重用。驸马只做着个闲差,朝中对他客气,更多的是为他崔氏子的身份,以及看在太子和燕王的面子上。
如果没有拐子的事儿,裴君正儿八经地认识驸马,该是以未来连襟的身份。
现在她抓拐子,间接捅出驸马的丑事,定是要引起轩然大波,驸马乃至于崔家很有可能会对她生出怨恨。
得罪这样的势力,裴君扪心自问,怕吗?
但她仔仔细细地想,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无所谓。
她问心无愧。
思绪万千,却心如止水。
裴君看向曹申、郝得志二人脸上的倦色,关心道:“你们两个昨夜皆未休息好,今日不必去当差了,回去休息吧。”
她一说没休息好,郝得志便打了个大哈欠,“将军,您也早些休息。”
裴君摇头,“我洗个澡换身衣服,就得进宫,出宫后再去金吾卫一趟。”
曹申劝道:“将军,您刚回来,明日再入宫觐见也不迟,金吾卫也没什么大事……”
裴君直言:“先做事,做完再一并休息。”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穿了两日,沾染了血迹,在大牢里走了一圈儿又风尘仆仆地赶路,味道十分难闻。
裴君不想再忍受,起身,“我去换洗,你们自便。”
她走后,曹申看向郝得志,“我与你挤一挤,小憩片刻便去金吾卫。”
郝得志一脸嫌弃,推搡他,“与我挤作甚,去客房!”
……
“将军,我就猜到您会忙完尽快赶回来,一直让灶上给您温着水呢。”
阿酒昨日接老郭氏和裴婵入府,便惦念着裴君,所以一直睡得不实,听到前院的动静,便立即起床,叫下人为裴君准备热水,好洗去疲乏。
裴君坐在浴桶中,热气蒸腾,熏得她有些昏昏欲睡,便打起精神问阿酒:“我不在府里这些日子,可有发生什么事儿?”
阿酒在外间为她准备入宫要穿的朝服,回道:“陛下口谕,您和四公主的婚事就在这个月底举行,礼部官员来了几次,郝将军代您招待,我这些日子则是在为您操办婚事。”
室内就她们二人,阿酒轻声道:“时间太紧了些,幸亏您先前送出去的信都有了回音,他们一来,府里也有了得用的帮手。”
裴君回府时注意到府里多了不少人,方才在前院已经简单打过招呼。她点点头,对阿酒谢道:“阿酒,辛苦你了。”
阿酒笑靥如花,“您莫与阿酒客气,我心甘情愿帮您料理。”
“你的好,我都记在心里。”
裴君信任阿酒,便没问祖母和婵儿安顿的如何,因为阿酒一定会做得比她想得还要妥当。
不过有一个事儿……裴君偏头,问道:“我离开这段时间,你可有遇见鲁肇?”
“鲁小公爷?”阿酒语气不甚热络,并不想谈他,“并未见过,您为何忽然这般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