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声,呼吸间是熟悉的山野气息,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山村里总是这样,清晨叫醒人的是鸡鸣鸟叫,还有家中灶火木质燃烧的气味。
谢妤茼睁开眼,目光所及是陌生又熟悉的房间——她的房间。从有记忆开始一直到被母亲韩宜接到南州城生活前,谢妤茼一直是住在这个房间。房间不大,只一张床,一个书桌,还有一个衣柜。
自从外公外婆去世之后,谢妤茼几乎没有再回过这里。怕触景伤情,也不敢回来。
身下是坚硬的木头床板,上面有一层厚厚的灰。
多年没有被打扫过,这里散发着一股木质腐坏的气息,算不上难闻。
谢妤茼头昏脑涨,手机早已经因为没电而关机。她坐起来,也懒得顾及自己身上那层厚厚的灰尘,打开窗户望了出去。
这里是大屿山,谢妤茼从小生活的地方。一个曾经的贫困村,刚刚于几年前的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决战脱贫攻坚之年摘掉了贫困村的头衔。
谢妤茼包了一辆出租车,车程整整三十八个小时。从南州城一路疾驰,来到了这里。
有钱能使鬼推磨,司机若不是看在那一万块钱的面子上,绝对不可能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这趟到来,谢妤茼感到最明显的变化是山路平稳不再颠簸。并且手机导航高度灵敏,根本不需要她凭记忆去指路。
到的时候是大晚上,她手上除了一只手机之外再无其他东西。扫码付款之后她便来到熟悉的家门前,打开连钥匙都已经腐坏的大门,直接躺在了这张木板床上。
留在这个村子里的人其实也已经不多了。大部分的人被转移到县城去生活,亦或者跟着家人去到更发达的城市生活。
谢妤茼家隔壁几户人家都已经人去楼空,包括韩僮家。作为曾经的邻居大哥,韩僮在南州城稳定下来之后便将家人都接到了那边去生活,偶尔陪着家人回来一趟祭祖,但也是少之又少。
这一趟仿佛像是一场梦境般,谢妤茼双手撑在窗户上眺望着家门前那颗芭蕉树,忽然有些迷茫。她明明记得自己离开这里的时候,这颗芭蕉树早已经死去了的,难道现在又起死回生?
不再多想,谢妤茼转身出了房间。她身上太脏了,并且家中没有一样可以用的东西。这几日若是想有个人样,必须到镇上去买点东西。
可到镇上有将近三公里的路程,徒步至少要半个多小时。
谢妤茼这会儿感到饥饿难耐,睡了整整一夜的木板床让她浑身上下酸疼不已。运气好的是,刚一出门就碰上了一位骑着摩托车的大爷。
大爷年纪莫约七十,一头花白的发,身形消瘦。谢妤茼几乎是一眼认出了眼前人,心下泛起酸楚。这人名叫韩君,一直是孤家寡人,小时候谢妤茼经常到他家的菜地里摘西红柿吃。他家的西红柿出奇的甜,跟水果似的好吃。
大概是瞧着谢妤茼这张生面孔感到疑惑,大爷侧着脑袋深深凝望了她好一会儿。
谢妤茼喊了一声:“韩伯伯。”
韩伯伯闻言停下摩托车,双脚撑在地上看着谢妤茼:“你是……韩孟的外孙女?”
谢妤茼点点头:“是的,韩伯伯,好久不见。”
韩伯伯神色转为意外和惊喜,连忙从车上下来,对谢妤茼说:“孩子,你怎么回来了?你外公外婆,这都走了有十几年了吧……”
“是啊,好多年了。”谢妤茼轻声叹息。
两人寒暄一会儿,谢妤茼被邀请乘坐上了韩伯伯的摩托车,出发前去镇上。
这里还保留着赶集的传统,每逢单日邻村的村民回到镇上赶集。而镇上这个时候也是最热闹的,一条长长的街道上可以说卖什么东西的都有。
一路上,韩伯伯的话就没有停过,从村民脱贫到奔小康,从东家有人今年金榜题名本省文科状元,到西家出了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师,谢妤茼坐在摩托车后座胆战心惊也听得心不在焉。年纪七旬的老爷子老当益壮,把摩托车开出了飞车的架势。
忽而,谢妤茼听到“疯子”两个字,下意识问:“谁疯了?”
韩伯伯扯着嗓子说:“以前镇子上的老师,韩秀美。”
说话间,刚好也到了热闹的镇上。摩托车不好再继续穿行,韩伯伯将车停在路边。
谢妤茼一把拉住韩伯伯,打破砂锅问到底:“韩秀美老师为什么疯了?她怎么了?”
韩伯伯反而问谢妤茼:“她是不是也当过你的老师?”
何止当过。
曾经谢妤茼在学校被同学欺负的时候,是韩老师帮着她解围。
韩秀美知道谢妤茼的父母不在身边,对她的关照一直不少。也有很长一段时间里,谢妤茼将韩秀美当成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她是谢妤茼的老师、是谢妤茼的朋友、更是谢妤茼的家人……
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似乎总是这样,过客匆匆。当年谢妤茼被母亲接到南州城之后,她一开始还会和韩秀美联系,但随着时间推移。一个月数次的联系变成了一个月一次,再来是好几个月一次、半年一次、一年一次、好几年都不曾有一次,到最后失联……
若不是现在说起来,谢妤茼的记忆里似乎再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