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第二年春返回雁北,只带了三日粮食而去,双手空空而归的将士们,才知晓他们的所作所为究竟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匈奴自南村屠村后一路南下,不过一月便已兵临雁北主城,城中守卫本就空虚,又被白舒带走了近两万士兵,便是固守不出也完全没有一战之力。
然而就在一众将士愁眉不展时,不知从哪里听来了消息的城中的百姓,纷纷走出家门,拿起了自己的家伙登上城墙,用实际行动告诉了雁北军,他们愿意与他们并肩作战,一同抗击敌人。
这些百姓或许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爬个城墙都要气喘呼呼,可每个人都在尝试着为自己的家园尽上自己一份力。年纪小的在城内传递消息,搬运着他们能够推拉的动的车子运输伤员,年长的帮忙做饭洗菜,包扎伤口。
他们取出了家中所有的粮食共于一处,与将士们同食同寝,共同进退。问及原因,只因这些粮食本就是他们出征的亲人自军中拿回,是因为在所有人都放弃他们的时候,雁北的将士们选择守在边城,守住他们的家园。
就这样,在全城协力守城两日,眼见着就要陷入困局时,匈奴退兵了。
“他们应该是在那个时候收到了消息,”白舒弯曲的食指敲了敲下巴,若有所思,“消息竟然比我想象的传递速度更慢,这件事是我估算错误了——下次我会更快一些的。”
撤兵后的事情,不听也罢。毕竟再后来,便是白舒他们所经历的了。
“这不是快不快,下次不下次的问题,”原雁北的代理将军,如今因为白舒上位而退居二线的老将万分头疼的看着自己的晚辈,“小将军的计策固然管用,但是未免太过冒险——九死一生都算夸张,两万人竟然才只活着回来了两千不到——”
他越说越心痛,却不是为了那些损失的兵力,而是为了自己眼前的少年。
“结果总归是好的,”白舒得脑回路完全没能和对方的想法对接上,他仰头看着对方神色不解,“你也看到那些人的面貌了,现在就算你要他们出关追杀匈奴,他们不仅没有二话,还会磨拳霍霍整装待发
,能够以一当十,不够么?”
“那的确是只精兵,也是只虎狼之军。”副将无法否认这件事,实际上他看到这只队伍的时候,他甚至会觉得这支队伍便是当年武灵王胡服骑射后,纵横六国的那只军队再世,“我听他们说,您还放走了很多匈奴人?”
不自觉的,他改变了对白舒的称呼。
“这事儿啊,”白舒张开手臂,方便让大夫包扎自己包腹部的伤口,“若是全都杀尽了,他们便会恐惧与害怕,反击的更加厉害。在绝境的人孤注一掷,就会像是雁北的百姓反击匈奴一般,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寻求那唯一的一条可以谋生的路。”
轻描淡写的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但若是留着这些人,无哪个部落接手他们,成为拖累不说,这些活着的人还会让匈奴人产生一种‘我会不会也能幸运的活下来’的想法——甚至他们的恐惧,会深埋于心,代代相传。”
然而白舒省略的,却是长平之战赵对秦的畏惧,一如他想要匈奴对中原人的心。
副将张开嘴还欲说些什么,可当他的视线落在了少年人缠满绷带的上半身,话语到了嘴边便变了样:“那你接下来......”
“我得去赴一场宴会。”看着大夫最后在他的腋下将绷带打结,白舒单手按着肩膀挥了一下手臂,确保活动不受阻碍后,继续说道,“有点儿遗憾啊,我活着回来了,你就永远都不可能知道我到底是怎么拿到粮食的了~”
“关于这个,”副将眉毛扭成了一个井字的模样,“你是不是早就已经算好了?”
“算好什么?啊,这里暂且没有你的事情了,你先忙你自己的事情吧。”前半句话是对着副将,后半句是对着提着医箱看着自己,头发已经半百的老军医说的。
不过刚刚合上医箱的老大夫,可没打算做个哑巴:“小将军,你还在长个子,您也不希望以后你比别人矮了一个头吧?”他将药箱背在身上,“过度劳累,是会长不大的。”
他意有所值,不过白舒显然没放在心上。他顺手抄起挂在床头的里衣,再不扯动伤口的情况下开始往身上套。因为不能大开大合,这让他的动作看起来带着几分做戏的搞笑意味——副
将上前搭了把手。
“您现在就去?”副将在白舒专注于系腰带的时候,将挂在一旁的青色外袍也递了过去。
“早些解决早些结束啊,啊,换一件。”白舒重新将里衬叠起来,右襟在外,一点儿也不见外的指挥这位长辈,“今天不太适合穿浅色,方便把黑色的那件递给我么?虽然白色的也挺合适,不过算了吧。”
副将以一种极为奇怪的眼神扫过白舒的衣襟,看着白舒坦荡的模样,到底还是没能问出来。至于白舒,他的神情更为坦荡自然:“迷信不?”
“什么?”
“算卦的都说了,今日——”语调上扬,单手抄过副将手中的外衣,披在身上。
黑色的外袍在空中划过了一个大大的圆弧,落于少年身上:“易出门,赚大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