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朝的花朝节和其他地方略有些不同, 到了这日, 想当选花神的女郎可写下以花为题的诗,并将自己写的诗塞入绣好的锦囊里,接着挂在桃枝上。
这锦囊或是绣着梅兰竹菊等雅致的物什, 或是绣着鲤鱼蝴蝶等,每个锦囊都藏着姑娘家的小巧心思。
白日女郎抛香囊, 入了夜, 书生们便会将香囊们尽数摘下,拿出里面的诗, 并评选出十位才女,头名便是今年的花神,故而也称花神赛。
女郎有花神赛,郎君们则设有投壶赛。两处比赛都在镜湖边举行,因此每年到了夜里,白月皎皎之际, 镜湖边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各色不一的花灯高高挂起, 几乎迷了人的眼。
也许是被这般热闹的气氛所感染了,就连越风清也略略勾起了嘴角。这昙花一现的笑容藏在面具之下,谁都不曾发现。
夜风袭袭, 却并不觉得寒冷。越风清仍记得在禁闭室里,对方问他的问题:“师兄可愿意做一次故事里的小书生?”
字字句句,犹如仍在耳畔回响。沈长岳说话时的神态, 动作,甚至于最后消失在空气里的甜腻嗓音,他也没忘。
沈临渊忽然停下了脚步,越风清一时不查,猛的就撞了上去。
“师兄方才是走神了?”虽是疑问的句子,他却用上了肯定的语气,沈临渊矫揉造作地捂着自己的胸口,眼含悲伤。“和我同游就这么无聊?”
越风清愣了愣,连忙摇了摇头,情急之下,他伸出手抓住了对方的衣袖。
沈临渊看着抓着自己的那只手,骨节分明,纤细修长,指腹微蜷了些,透露着主人的慌张。
声音不自觉放软了些,沈临渊微俯下身子,轻声问:“怎么了?”
这回,越风清愣得更久了。透过面具,沈临渊清楚地看见那人抬起了眼眸,就那样看着他,什么也没说,可他却好像明白了什么。
轻颤的眼睫,在这灯火下,闪动着细碎的流光,一点一点散进他的心里。
良久,越风清才缓缓垂下眼眸,想要将手收回来,可是刚离开那片衣衫,沈临渊却一把握住了他,拽着人就往前走,脚步略有些急促。
四周人声鼎沸,所有人都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没有人注意到,有两个少年急匆匆地携手走过。
一直拉着人走进了一处昏暗的小胡同,沈临渊才停下来。这是个视线的死角,从外面看根本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沈临渊鬼使神差地掀开了面具的一角,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咫尺之间,只要他低下头,就可以碰到……
嘭嘭几声,绚丽的烟火升入天空,照亮了这昏暗的小胡同。
两个人慢慢靠近,呼吸交缠,距离接近,似乎能听见彼此之间的心跳。
就在这时,外面却传来一阵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两道熟悉的声音。
“越师兄真的到这里来了吗?你别是在糊弄我。”
“我岂会骗你?就刚才走过的那两道身影,哪怕带着面具,我也能认得出来。”
“可这里黑灯瞎火,又是个死胡同,师兄来这里做——”剩下的话乔安没再说出口了,因为她看见胡同尽头正站着她挂念着的越师兄,以及新来的……小师弟。
两人脸上都戴着一样的白狐面具,戴在脸颊右边,露出两张气质各异的脸。
乔安小心觑了眼旁边的沈临渊,却发现对方脸色沉如锅底,似乎是心情不爽到了极点。她缩了缩脖子,不太明白为什么对方会那么生气。
封琪忙不迭把人挡在身后,干笑着打了个招呼:“好巧好巧。”
沈临渊皮笑肉不笑地接话:“殿下这是和什么美人同游呢?您京城中的红粉知己们知道吗?”
封琪此人,既能和沈长岳称兄道弟,必然也是个流连花丛的情场浪子。虽然比不上沈长岳那么风流,几个红粉知己却也是能排上号的。
话音刚落,封琪一下子慌乱地转过身,正对上乔安那难以置信的眼神,刹那间,山崩地裂,地动山摇,心就像被烈火炙烤了一样。
“不是的,你听我说。”他急忙说。
可这番辩驳听在乔安耳朵里,更像是狡辩。本来,今日同游之下,她对封琪已经改观了不少,可沈临渊这话一出,那毫不容易升上来的好感度又降了下去。
然而不知为何,她又觉得有些无端的生气。
“做甚解释给我听,你有几个红粉知己,与我又有何干系?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只是你的同窗而已。”说至最后,她竟然觉得鼻尖有些发酸,抬手擦了擦眼角,转身就跑了出去。
“不是!等等啊。”眼看着人都气跑了,封琪忙不迭追了上去。
沈临渊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样子,真想就地拍手称快,然而一转头,却见越风清神色淡淡,清俊的眸子里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你又有几个红粉知己?”
越风清今日第一句超过五个字的话,竟是在问这个,沈临渊有些哭笑不得。
他清了清嗓子,摊开手,掰着指头算了起来:“那倒是多了。”
“近些的,有红袖儿,妙珠,莲彩,远些的,便有玉华,霓裳,司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