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微说的没错。
乐安不担心, 但有的是人替她“担心”。
随着睢鹭出席一场有一场宴会,见到他的人越来越多,他的名声也越来越响,一时之间, 满京城无人不识睢白汀, 而几乎所有京城少女, 夜夜念着他的名字入睡。
乐安在希微这里听到那些传闻和担忧后没多久,几乎每见一个人,尤其是那些跟她亲近些、有私交的人, 都要为她担忧一番。
“听说……最近驸马爷在各种宴会上很是受欢迎呢。”
乐安又一次去宋国公府打牌时,宋国公夫人遮遮掩掩地这样对她道。
国子祭酒夫人虽没说话, 却也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光禄寺卿夫人则是一点没掩饰,直接撇撇嘴道:“岂止是受欢迎, 简直就是刚出炉的香饽饽, 谁都想啃一口。昨日杜侍郎办的那个文宴上, 他家四个女儿,硬是四个都‘碰巧’在不同时间、不同方式, ‘碰巧’碰上驸马了!”
“哦,对了还有, 公主您还不知道吧?现在驸马去赴宴, 举凡有歌女舞女的,那简直防不胜防, 一不小心,就有女人扑到驸马身上!”
“咳咳!”宋国公夫人瞪光禄寺卿夫人一眼。
然而快人快语的光禄寺卿夫人并没有住嘴,反而对乐安道:“公主, 您别怪我说话难听, 我就是替您着急, 我们这些人也就算了,管不住男人也不可能管,但您不一样,您是公主,所以你可不能放松哪,这男人呢,说难听点儿,就是管不住自个儿下半身的禽兽,哪个男人不喜欢年轻美貌的小姑娘?哪个男人会拒绝投怀送抱?咳,当然,我不是说驸马是那种人,不过公主,人心经不住考验哪……”
……
乐安听这些话都快听出耳朵茧子了。
更好笑的是,连崔静之都似乎听到什么风声,隐晦地提醒了她一句。
外人都如此,冬梅姑姑这样的更不用说了。
冬梅姑姑越来越看不惯睢鹭每日赴宴,见了睢鹭就恨不得拉长脸,在乐安面前,也总忍不住嘀嘀咕咕担心这担心那,出门看见个年轻姑娘,甚至年轻媳妇,都觉得是潜在的勾引睢鹭预备役……
但乐安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她仍旧过自个儿的日子,该吃吃该喝喝,一点不操心,更没有拦着睢鹭不让他出去。
而事实证明,那些替乐安担忧的声音也并非瞎担忧。
或许是因为两人那场空前的盛大婚礼,原本关于坊间巷里乃至重楼朱阁中,对于两人不匹配的讨论,几乎已经消弭殆尽,也就之前齐庸言搅地那一出,才又掀起一些闲言,但所谈论的,也都是睢鹭配不配得上乐安,乐安会不会抛弃睢鹭重投齐庸言的怀抱。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
一个状元,便叫之前对于睢鹭“无才无德只靠脸”的揣测彻底粉碎。
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少年不仅有着世所鲜见的容颜,更有着无人可比的才华与学识,而后者,自然比肤浅的皮囊更让人看重。
许多原本以为他只靠脸的人都对他改观,甚至主动结交,表示钦佩。
然而这样的人越多,睢鹭听到的“惋惜”也越多。
“睢兄,你糊涂啊!”
“既然有如此大才,又何必走乐安公主这条路?”
“啊,我自然不是说公主不好,但——公主毕竟年纪大了,虽说如今看着还好,半老徐娘风韵犹存,但若再过十年、再过二十年呢?”
“那时公主已是年过五旬乃至六旬的老妪,而你——可才正当壮年呢!”
“是啊是啊,况且公主与前两任驸马加起来成亲二十余载,却无一儿半女,怕不是……咳咳,这个我还是不妄加揣测了,但就算公主身体没问题——对如此年纪的女人,生子那可是实打实的鬼门关哪!”
“可惜公主是公主,不然睢兄你还可纳一房美妾,如此也不会断了香火——不过或许也不无可能?睢兄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而公主若又深明大义,此事未防不可行?”
“睢兄,我有一族妹,年方十五,貌美娴淑,且对你敬仰已久,你若愿意——”
“王兄,公主还在呢,你这给睢兄纳妾,不是打公主脸吗?公主能饶了睢兄?依我之见,倒不必如此麻烦非要纳妾,哪怕不给名分,想要与睢兄春风一度的女子也是多如过江之鲫呢!”
……
睢鹭同样听这些话听到耳朵出茧子。
而且不像乐安那般,只有亲近的人才会对她说那些话,睢鹭是几乎每日见到的每个人,都对他说着类似换汤不换药的话。
以致连辩驳都无法辩驳。
因为人太多。
*
就在这样的日子中,今年的第一场雪悄然飘落了。
乐安一早醒来,手刚伸出被窝,便感觉到了凉气,她睁开眼,见床帐是挂起的,被窝里只有她一个人,而窗棂上白蒙蒙地,外面很亮,不似晨光那种亮。
而窗棂边上,站着一个人。
似乎感觉到她的视线,那人朝她看过来,对着她笑笑,道:
“下雪了。”说罢,便稍稍推开了一点窗,乐安从那一丝缝隙中,看到了外面银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