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鹭没在杏林里待多久。
眨眼的功夫, 那些紧紧盯着状元郎去向的人们,便发现了睢鹭又从杏林中出现,其折返之快速,让人以为其只是走进去散了散步。
“睢兄, 刚刚怎么进了林子?莫非林子里有什么好东西?”
“睢兄快来, 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
许许多多人, 在睢鹭出现的一瞬,便又围上了他身旁,口中说着各式各样的话。
睢鹭游刃有余地一一答复。
“李兄说笑了, 只是刚刚喝多了些,进林子醒醒酒。”
“哦?什么好东西?王兄请带路。”
……
于是便又跟着那位“王兄”, 去看他口中的好东西。
结果,却是到了地方才知道, 所谓的“好东西”, 便是一群姿色过人的的胡女。
微蜷黑发, 高鼻深目,皮肤雪白, 与中原人迥异的长相,加之其过人的舞姿, 使得这处胡女跳舞的场地, 吸引了众多人观看,几乎比进士们待的地方人还多。
“让开让开, 状元郎来了!”
而伴随着这一声喊,原本人山人海似的观众,视线终于短暂从胡女们曼妙的身姿上移开, 而看到睢鹭后, 又自觉地让开, 甚至围上。
睢鹭看到这幕后,眉头微微皱起,张口说了什么。
然而热闹又聒噪的人群喧嚷着,让他的声音完全淹没在声浪里。
*
这一日的曲江宴,直宴到华灯初上。
乐安喝那种甜酒喝地有些多,加之周围吵闹的环境,到晚饭时便有些犯困,冬梅姑姑见状,便劝她先回府。
“等等。”乐安努力睁着困顿的眼睛,“我跟睢鹭一起回去。”
说罢,又看看灯火通明的曲江,以及江岸上仍在热闹游玩的人们,问道:“他去哪儿了啊?”
说起这个,冬梅姑姑就气。
“又被人叫走了!”
同样一句话,白天时乐安便对聂谨礼说过,但当时只是描述事实,可从冬梅姑姑口里出来,这句话便带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儿。
乐安醉醺醺地,看着冬梅姑姑这样,便咯咯地笑起来。
还安慰冬梅姑姑:“不生气不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冬梅姑姑一瞪眼,随即眼一红,扭头小声嘟哝:“我哪是为自己生气……”
不过乐安已经听不到了,醉意加困意的双重袭击,她终于撑不住,一头栽进无梦的睡乡里。
直等到月上中天,笙歌渐散,打更人敲着梆,拉起长长的调子,狂欢一整日的曲江便才渐渐有了些秋夜应有的静谧,而被冬梅姑姑念叨许久的睢鹭,也终于又出现在乐安的青毡前。
他眼神还清明,步履也稳健,看着并不像喝醉了的样子,然而相比早上刚来赴宴时的清爽,此时已是一身的酒味儿、香味儿、和无数不知道什么的味道。
他往青毡里望去,“公主睡着了?这么晚,怎么不先回去。”
冬梅姑姑却没回他,一见他,便嫌弃地捂起了鼻子,嘴里叨叨着:“哎哟喂我的驸马爷,你这都是去干了啥啊,瞧瞧这一身的味儿……”
叨叨完了,才又白了他一眼:“我倒是劝了公主先回去呢,可她非要等你一块儿。”
睢鹭听了,便低头一笑,抬脚就要走进青毡里,但随即又止步,抬起手臂,果真如冬梅姑姑叨叨地般,闻了闻自个儿。
嗯,是不太好闻。
本来其实应该都是好闻的味道,花香、酒香、茶香、熏香、食物香、脂粉香……但无数种香混杂在一起,便成了冲鼻又怪异的味道。
但好在应该只有外衫沾上了。
睢鹭没多犹豫,转瞬就解去了外衫。
再抬起手臂闻闻。
嗯,没味儿了!
于是他大踏步,走进那青毡里,而青毡里,宫灯昏黄的烛光下,乐安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在一个小榻上,斜倚着沉睡着,晕黄灯光下,她的脸不如白日那般明晰,却有种安静的温暖。
睢鹭俯下身,弯下腰,先是用薄毯仔细将她包裹住,然后再伸出手,连毯带人,轻柔地将她抱起。
怀里的人被惊醒,眼睫几番颤动后,费力地睁开眼,看到他后笑开,“你回来了……”
“嗯。”睢鹭笑着点点头,走向他们的马车。
“已经无事了吗?今天你可有得忙呢……”乐安的眼睛又困顿地闭上,只嘴里小声嘟囔着询问。
“嗯,已经无事了。”睢鹭将她抱紧,低头,凑近她耳朵,“现在,我们回家。”
“嗯,回家……”
乐安呢喃了一声。
*
若说春日那次曲江宴,睢鹭靠一张脸吸引了京城百姓的目光。
那么秋日这一场,他的年少,他的美貌,而更重要的是他如此年轻便才华横溢,蟾宫折桂,则将睢鹭的名声抬高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于是哪怕是曲江宴后,睢鹭仍旧是忙碌无比,不仅要忙着读书,忙着等待吏部铨选,应付怎么也应付不完的宴饮邀约,更要忙着出现在街头巷尾百姓们的谈论里、歌女的歌声里、坊间的话本里……
曲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