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五之尊也懵住了,他可记得自己这皇弟一心扑在政事上,甚至于近身伺候的都是从宫里领出去的守德,压根不许女子近身,怎的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见,突然就带了个女子过来要赐婚?
“宋漓?”皇帝咂摸着这名字,忖了一忖,道:“莫不是宋学士家的女儿?”
“回皇上,臣女乃宋学士长女,”锦秋仍伏在地上,一株青草拂她的面,挠痒痒似的。
皇帝似是想起了什么,道:“朕记得宋学士是庚子年的状元,连中三元,大周朝这么些年也就出过他一个,不可多得啊!”
皇帝对宋运的印象还留在庚子年,中状元那年是宋运这辈子最风光的时候,后来到了翰林院,做的都是闲职,他的升迁贬谪,日理万机的皇帝没留意得到。
然而人家一个女子都开了口,家世上不够看罢,也好歹是书香门第,自己皇弟又是真心喜欢,如此又怎好让人家下不来台面?
“这是好事儿,朕一回去便拟旨,只是牧之你待会儿还得带着人去给母后瞧瞧啊,”皇帝笑看向这两人。
“谢皇上隆恩,”周劭和锦秋齐声道。
锦秋斜眼看了一眼周劭,他的侧脸线条坚毅,鼻子奇峰突起,却并不锐利。他也调过头来看她,他面上沉静如水,黑曜石一般的眼中却蕴着深沉的喜意。分明还是那个鼻子,那双眼睛,锦秋却觉着不同了,怎么看怎么怎么标致,而这标志不仅只能看,还将属于她,长在他们孩子的脸上。
周劭伸手托着她的手肘,扶她起身。
“那这酒,该由朕敬你,祝皇弟喜得贤妻!”皇帝举起酒爵。
锦秋这颗心也像那酒爵一般被高高提起,悬着。
“皇上!”才起身的锦秋再次跪下,道:“臣女斗胆求皇上将那杯酒赐给臣女,臣女欲与王爷共饮一杯。”
周劭微讶,蹲身捏着锦秋的袖子微扯了扯,压声问:“你今儿怎么了?”锦秋不言语。
皇帝吸了一口气,将锦秋从头至尾打量了一遍,心想这女子的性子果真与众不同,怨不得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皇弟要栽在她手里。
而一旁看热闹的却是在偷着笑,朱奥压着声笑对身边的睿王道:“瞧瞧,还没成婚王爷便被王妃压了一头了,成婚后,你瞧着罢,王爷要成妻管严了!”
“哈哈哈!”
几个王爷笑出了声,唯有卢春生落寞地别过了头。
“锦秋欲与牧之共饮,本宫让绿衣斟一杯呈过来便是,皇上那杯还是皇上自个儿喝罢,”朱贵妃提高声调道。
“无妨!”皇帝将酒杯递给身旁的女官,示意她呈给锦秋。
锦秋望了一眼朱贵妃,敛目从女官手中接过酒爵。她望着杯中荡漾的酒水,心叹:一样的酒,用金酒爵盛着,又与用青瓷杯盛着有何不同?没什么不同,反倒金酒爵里才会下毒,富贵权利的毒。
锦秋吁了一口气,望着周劭,悄声道:“王爷,这酒喝不得!”
周劭面上笑色倏地敛尽了,蹙眉望着她,张了张口,却什么话也没说。他与她轻轻碰杯,一仰头,酒爵的流槽一转,往窄袖里一倒,动作行云流水,没教人发觉。
锦秋则是广袖一掩,将酒水倒入领口,一阵冰凉自胸口徐徐往下,锦秋心也跟着打颤,而后她以手掩住胸口,轻轻嗽了几声。
众人看得哈哈大笑,唯有凉亭里的朱贵妃,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面上还得带着笑,高声道:“这酒性烈得很,锦秋你喝得太急了!”说罢给身旁的宫女递了个眼色,又道:“让绿衣扶你去本宫殿中歇息罢。”
锦秋这杯酒喝下去,一刻钟后便要发作了,这一刻钟里还有许多文章可做,让人察觉不了她是因喝了这酒中的毒,可若是她一直在这御花园里呆着,待会儿毒发时就麻烦了。
“不必了,本王扶着去,”周劭托着锦秋的手肘,将那只洇湿一半的袖子掩在她广袖之下,往东六宫去。
周围又是一阵打趣。
朱贵妃端过案几上的茶水,颤抖着,突然“咣当”一声落了地,茶水溅湿了裙摆。
“绿衣,扶本宫回宫换身衣裳,”朱贵妃搭着绿衣的手,缓缓走下凉亭,待绕到花坛后,步子立即加快了。
没了贵妃坐镇,凉亭里众人便交头接耳地议论开了。
“原来那是朱夫人您的亲姐姐呀,方才怎的不言语一声?”世子夫人白氏凑了上来。
鸣夏撇了撇嘴,不搭理她。
她这颗心在流血,从方才周劭为锦秋放了那一箭,到后头她在皇帝面前求赐婚,这血一直流到现在,就要流光了。若不是在圣上贵妃面前,若不是自己还有把柄在锦秋手上,她方才真恨不得拿一张弓来,朝她射一箭,就往她心窝子上射!
几个官家小姐见鸣夏不言语,觉着没意思,便各自说起各自的话来。卢夫人是一声也不敢言语,只暗忖这宋大小姐心机深沉,又有王爷护着,今后少招惹她为妙。
此时周劭与锦秋已走出了御花园,他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于是特地拐到明光殿右侧的甬道里,而后绕了个大弯,才终于到了寿康宫。
林春乔已出了宫,寿康宫里就只剩下太后,坐在贵妃塌上与海嬷嬷对弈,忽听得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