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桓颌首要听,元宝继续道:“四姨奶奶家大表姐林敏这两日到京,为奔嫁而来,欲住进紫藤院,只是吾总觉其中有蹊跷。”
沈桓嚼着嘎脆板栗憋住笑:“有何蹊跷?”个五岁的毛孩儿能懂个啥!
元宝皱起小眉头,很认真地解析:“她们宿紫藤院就很不妥!桓叔可记得年初,祖母曾在金陵休养结识的葛府姑娘来拜见,就宿紫藤院,晚间候在园里勾引爹爹,自那时起纵来的是远亲近戚,宿房也得离栖桐院遥不可至。可今日林姐姐住紫藤院还是娘亲提议,爹爹也无二话,仅这就令人生疑。”
沈桓抖了抖肩膀,那场腥风血雨让他深刻明白,女人发起雌威来,连老谋深算的沈二爷都招架不住。
听元宝此言,原不觉得,现好似却又有点甚麽。
元宝凑近他耳畔:“再告诉桓叔一桩密事,母亲常书信往四姨奶奶那里递,有时接到信儿,爹爹看后会叹气,说桓叔你自作孽不可活。”
他总结性陈词:“据吾推断,林姐姐此趟上京,或许会退掉亲事,嫁给桓叔大有可能。”
沈桓忍不住大笑,官宦人家退门亲事又不是请客吃饭,岂容儿戏。
果真是童言无忌!
他不在纠结于此,拍拍肚腹道:“方见厨婆子拎食盒进院,闻到一股子梅菜肉饼味儿,吃不饱连剑都拎不住!”
元宝一点就透,起身复又往门内跑,翠梅几个正站廊前看猫狗打架,见他要往房里钻,连忙拦住笑问:“少爷怎又回来?”
“给桓叔拿块梅菜肉饼子吃。”元宝瞟见半卷的湘竹帘子不知何时放下,再望望红彤彤晚霞,天还没黑哩,爹娘又恩爱上了,不敢冒失失打扰,便要扯嗓子喊。
翠梅“嘘”了声,带他往明间去,取个碟子从食盒里挑两块肉饼端给他:“这是我预备留到晚上吃酒,干干净净未曾动过,少爷不嫌就拿去罢!”
元宝接了跨出槛儿,正听得房内传出爹爹笑声,不敢多停留,踩着满院金黄径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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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桓、徐泾在书房正与沈泽棠聊事,忽听侍卫禀报,夫人携林姑娘来见。
沈泽棠答允,沈桓同徐泾避至屏风后,一阵帘子簇簇响动,先听得夫人介绍,一个女孩儿边羞涩唤姑父边见礼,再是二爷柔和说,让她在此如同家里一样,有甚麽需得仅管直言,勿庸太过拘泥就是,又听另个女孩儿娇脆声儿道:“我家小姐并不长在京中,美人多思,却有一颗轻富贵蔑强权的玲珑心,那御史府中姑爷品德禀性一概不知,还需半由老爷热肠换得,小姐余生安福方得您的倚仗。”
“碧音休无礼!”林小姐有些窘迫。
“无妨!”是沈二爷含笑的嗓音:“早已打听过,虽无大才,却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良人。”
沈桓与徐泾面面相觑,这小丫头是怎样的存在?嘴皮子吧拉吧拉忒能说,沈桓心底好奇,透过屏风雕缕花纹处朝外望,那丫头不过十五六岁模样,生得十分水灵,但见:乌发挽成盘头揸髻,柳眉俏眼生春情,白面粉腮三月桃,檀唇轻盈,绿衫紧裹纤腰婀娜,红绣鞋头卧双鸳鸯,忽朝屏风盯来,笑容百媚娇生,纵是姿色不及舜钰,却也胜却人间无数。
沈桓捂住突突直蹦的胸口,怔怔出了会神,暗道怪哉!怎觉这丫头模糊熟悉的很。
徐泾忽朝他脸上一甩袖,面露戏谑,笑着走出屏风,沈桓莫名其妙的跟他身后,才察觉女眷们不知何时已离开,沈泽棠拿起卷册子,瞟向徐泾问:“你笑甚麽?”
徐泾挑眉回话:“隔水看花影,隔竹看月影,隔屏看美人影,有人神魂出窍随着要去。”
沈桓见二爷朝他看来,臊起大红脸把胸膛一拍:“女人如雌虎可怖,属下还想再逍遥两年,便是要成家室,定择选朴素持重的贤惠女子为妻,娇容蜂腰不能,话应不能太多.......”
“你想的倒挺多.......”沈泽棠继续看书,不再多话。
沈桓同徐泾从书房出来,另侍卫那五拿串碧玉珠子至跟前,道:“方才夫人在明间落下的。”
沈桓接过拢进袖里,要给舜钰送去,一路朝栖桐院方向走,远处丫鬟三五个端着竹箩立在树下,一个婆子手持长长杆子,在打树上红彤彤圆柿,众人瞧见他过来,指指戳戳咬耳偷笑。
沈桓清咳一嗓子,很是沉着的目不斜视走过,哪想却被个名唤小兰的丫头拦住,红着脸拿颗大柿子递给他:“沈指挥使尝尝可甜?”
沈府里如今最炙手可热未婚配的男儿有三员,徐泾、沈容和沈桓,皆是沈二爷跟前的红人儿。
徐泾长得磕碜些,沈容性子太冷,只有这指挥使沈桓浓眉大眼、挺鼻方口,身材魁梧,那股子英猛气儿,从头跑到脚,再从脚往头上流,虽然也不爱搭理她们这些丫鬟们,但也不会表现的太明显,该有的礼节还是拿捏有度。
他道了声谢,只推辞不受。
余光睃见不远一棵树后,那叫碧音的丫头悄躲着往这边望,他略沉吟,足尖点地蹭蹭上树,摘了四颗圆柿用衣摆兜起,再下树来,却已不见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