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着一身玄青山水暗纹圆领直身,女子着铜绿色四合如意云纹褙子,两人都是极好容貌,却穿得不算惹眼,即便在灯火和月色交织之下,也并未引来更多目光。
擦身而过百姓偶尔抬眸望一眼,以为是富贵人家公子带着夫人出来赏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仅此而已。
从灯塔后转过来时,女子将两手叠在身前,而男子右手微抬,犹豫半晌,终于将手掌覆上她手背。
女子有些讶异,转头看向他,男子借势拉着她去看鳌山灯上一只栩栩如生彩狮,慢慢地,女子也似乎忘记了方才尴尬,温笑低语,眉眼上扬。
见喜望着那二人怔愣片刻,所幸没有正面遇见,否则她岂不是搅了陛下和娘娘美事。
思及此,赶忙拉着桑榆沿着街边摊点往回走。
“瞧见什么了?耗子见了猫似。”
桑榆疑惑地望着她,见喜拍拍胸口舒了口气,极小声道:“方才那两人,是陛下和贤妃娘娘!”
桑榆双目圆瞪,惊得险些说不出话来,又悄悄回头望一眼,却没瞧着,只好遗憾地回过头,“陛下日理万机,还有工夫出来逛灯市?”
见喜轻轻叹了声。
可见老话说得好,“皇帝不急太监急”。陛下是天底下最忙大忙人,却能腾出工夫来陪娘娘,督主大人却要忙公事呢。
她心里酸了一波,再回味那一片水上星时,竟有种强烈不真实感。
好像是做了一场梦,醒来之后金子没了,人也不在,枕边空空如也。
她揉了揉眼睛,被路边一处捏泥塑小摊夺走了注意。
前头横一张破旧木板,红漆刷出“面人王”三个规整大字,颜色不算鲜丽,瞧着至少二十年了。
摊点上十方天兵天将舞刀弄棍,各路英雄好汉张牙舞爪,鬓发斑斑老摊主揉面动作熟练至极,细长篦子那么灵巧地点几下,还未看得真切,手里泥人便好似有了生命,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姑娘想要捏个什么花样?”老摊主见她一直盯着瞧,忍不住问道。
见喜有点心动,“我想捏个面人,不过……可能难度有些大。”
那摊主一笑,满脸深深沟壑,“姑娘,不是老朽托大,这行老朽干了一辈子了,无论客人要求有多刁钻,还从未有过让人家不满意情况。”
见喜抿着唇笑,好生思量了一番道:“这人是个男子,戴乌纱帽,穿一身朱红曳撒,唔……也没别好,就是肤白貌美!不是我吹牛,这世上暂且无人及得上他容貌。不过呢,他看起来又凶神恶煞,心眼极小,还从来不肯好好说话。”
摊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心中有几分了然:“这是姑娘心上人?”
见喜怔了下,连忙摆手否认:“不是心上人,他是我——”
尾音顿了顿,她冥思苦想了许久,咬咬唇,终于说出个形容来:“是我日日供奉、夜夜要哄老祖宗。”
这话一出,见过几十年大风大浪老摊主也不禁啧啧称叹。
桑榆也凑过来,诧异道:“这是你回礼?”
她小脸一烫,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说话间隙,各色面团已在那老者手中灵活地揉搓起来,竹签、篦子、刻刀轮番上阵,一压一挑,头上再镶嵌两个小黑圆点,那便是老祖宗眼睛。
黄白面团勾出个简单人形,再取红色面团包裹起来,竹签压出一大圈襞积,篦子在胸前雕刻成简单飞鱼纹。
见喜刚想说该刻蟒纹,话到嘴边还是止住了。这天底下除了厂督和皇子、亲王们,大概无人敢用蟒纹了吧。不过这纹样瞧着也像蟒纹,并不打紧。
兴许她交代得太浮夸张,将厂督容貌说得天上有地上无,那老摊主在他脸上不知动了多少刀子。
好在手法熟练,正瞧得眼花缭乱之时,一个完完整整厂督已经脱手而成。
“瞧瞧如何?”
她惊叹了声,欢喜地从老摊主手里接过面人儿,方才在一旁瞧热闹时候还不觉逼真,这成品拿到手里竟果真令人开了眼界。
这白净脸皮子,高挺鼻梁,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薄薄红唇紧抿,两粒黑芝麻般眼睛盯着她,有种不怒自威神色。
也许太过神似,她甚至觉得手里厂督已经要扑上来咬她脖子了!
她吓得忙不迭将人藏到衣袖里,脸颊涨红一片,“老人家,这面人儿卖多少钱?”
老摊主伸手比划说十文,她难得没有讨价还价,从怀里掏出十个铜板来付了账,好生道了个谢才离开。
大晋上元没有宵禁,灯火繁花能绚烂一整夜。
可寻常百姓哪有这个精神头彻夜玩乐呢,路边孩童张张嘴,打了个绵长呵欠,这便要回家了。
见喜也伸了个懒腰,同桑榆道个别,“明日我便回永宁宫了,还能再太医院瞧见你,真好,往后忙里偷闲也有了好去处。”
回到提督府,妃梧领人进来伺候她洗漱,才卸下钗环,外头来人禀告,说督主拿了两个重犯,今日在锦衣卫诏狱彻夜审问,请夫人自便。
见喜微微一滞,那人又道:“明儿一早,督主往天津卫粮绸码头有要事,须得五日之后才能回京,督主请夫人自行回宫,这两日便不必去颐华殿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