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冒出来时, 温珹低头,错开了那双比漫天星辰更加明亮的眼睛,看向了陆祺然后方, 那被灯光拉长的影子。
压制住更多不韪的念头冒出,温珹用了那个最保守的答案。
“你已经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他缓缓地说道, 却又在心里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你已经是我最好的朋友了……甚至, 是我所渴求的……
后面的声音已经微不可查了,只有温珹自己,知道被隐藏的答案。
对方的声音比擦过脸颊的晚风更加温和,轻轻拂过陆祺然的耳畔, 让他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
明明是很正常的对话, 可空气里的氛围也变得有些奇怪了。陆祺然尴尬不自在之余,迫不及待地想摆脱现在的氛围,所以,他主动转变了话题。
“不知道昙花到底长什么样。小学的时候, 学了和昙花有关的文章, 我就总想着要自己养一盆这样的花。”
提起这个, 陆祺然无不感慨。他连续两辈子都在小学时学到了有关于昙花的课文,虽然内容有所不同,一篇是科普文一篇是抒情散文, 但他想养一盆这样的花放在花圃里, 亲眼目睹它盛开的愿望却从来没变过。
可惜上辈子,他才说出这样的想法, 就被自己迷信的经纪人一口否决了,于是到死都没能如愿以偿。这辈子再次看到这样的课文时, 陆祺然又动了心思, 可陆家到底是生意人家, 虽然家里人很宠他,没什么阻碍就同意了这个决定,不过看见母亲忌讳到都不想提花朵名字的样子,陆祺然还是选择了放弃。
“你家里不同意你养吗?”
温珹马上想到了这一点。
陆祺然很诚实地摇了摇头,“不是哦,我家里其实是同意了的,但我看他们对这种花都不太喜欢,所以还是放弃了。”
这种不喜欢当然也是有缘由的。
“我外公以前有过一个很好的朋友,姓李,只是后来他去了北边发展,我外公选择留在了南边,联系就渐渐少了,但两家的关系还是挺好的,我妈以前还和那家人的女儿是互相通信的闺蜜。”
“那位李爷爷是在一次花展会见到昙花的,虽然只开了短短几小时,但他一直记得那时的美丽,所以,哪怕昙花其实不适合北方的环境,他也在自己家建了一个温室,不顾家人反对,全都种上了昙花。”
这件事在当年还曾经上了报纸,画面里,他们全家站在温室里,周围是数不清的昙花,虽然还未开放,可还是给人带来了十足的震撼感。
“上了报纸之后就是电视和广播,昙花大王的名字被传出去,那位李爷爷的生意也变得更好了,哪怕别人不认识他,但只要一说到昙花,大家就会反应过来,算是一次很成功的广告吧。”
可惜好景不长,就像昙花的美丽永远只会定格在那一瞬间一样,李家的盛景也像是一场美梦般,显得并不真实。
正好遭遇金融危机,又被合伙人诈骗,李家一夜成名,又一夜破产,一家之主在温室里自杀了,而其余人的下场也并不好。李夫人最后进了精神病院疗养,和陆祺然母亲秦女士交好的李小姐也变得沉默寡言,之后又遇上了各种各样不好的事情,十几年前就去了国外,斩断了国内的一切联系,现在连是死是活都没人清楚。
“我也是后来知道这些事情的。”一开始不清楚还能撒个娇,央求家里人买昙花,后来从哥哥陆秦嘴里知道这些事情以后,他就没想过这出了。
虽然不迷信,但比起自己的意愿,陆祺然更在乎家人的感受。
李家的事情有些沉重。看着陆祺然不开心的样子,温珹沉默片刻,第一次说起了自己经历过的事情。
那些听上去让人难受的故事全部都被他跳过了,他选择讲一些轻松的故事,最开始还是半真实半捏造,但说到后面,一个又一个的回忆从脑海里主动跳了出来,形形色色的人和事,他每说一件,都会让陆祺然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到最后,陆祺然擦着眼角的眼泪,感慨着,“你的生活怎么这么好玩啊?我居然一直都不知道。”
温珹也从来不知道这点,直到今天。
从他有记忆开始,他的生活就是颠沛流离,还不能赚钱时,奶奶熬着夜不睡,在烛光下一分一分地替他数着学费就是童年的全部回忆了,那只用易拉罐改造而成的储物罐锈迹斑斑,布满了黑色的油污。温珹闭着眼都能回忆起那上面粘腻的触感,不太好,却承载了奶奶对他的期望以及他自己当时对未来幼稚的期盼。
但命运似乎一直都在和他开玩笑,等温珹能赚钱时,奶奶就病倒了,高昂的手术费变成了他每天都为之奋斗的目标。因此,哪怕明远的条件很苛刻,哪怕温珹事先就已经猜到了接受这份条件意味着什么,但在一份又一份的零工接连被取消后,哪怕有对他而言更好的学校选择,可面对每天都堪比天价的治疗费用,他也还是全盘接受了明远的苛刻条款,进入了这所学校。
在遇见陆祺然之前,温珹的人生是一条笔直的道路,铺满荆棘,似乎怎么样都望不到底,道路两旁就是深渊,时刻在诱惑着他,告诉他,与其这样没有前途地熬下去,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