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利润足够,资本家连绞死自己的绞索也敢出卖。
周黍在书上读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个学生,很不以为然。
人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往死路上走?
等到走入职场,才开始真切体会到,人会为五斗米折腰,会为利益枉顾尊严,道德,法律,乃至生命。
百分之三百的利润,足可令人抛弃一切。
彻底掌控巡夜军和城卫军,用粮食将所有安全区玩弄股掌之间,是多大的诱惑?
成为幕后庄家垄断粮食市场,想赚多少都随心所欲,又是怎样的诱惑?
所以陈铮和孔繁,包括他们身后的人敢用全部身家押这一波注。
这是不死不休的局。
周黍无法探知陈铮用了多少倍的杠杆来撬这不大不小的市场,但看着源源不断开进来的,挂着不同区号的大货车,看着那些跟车来的人的笑脸和眼泪,仿佛看到他的死期。
这个春节,不知北都有多少家破,又有多少人亡。
但好的是,更多人能过一个不饥荒的春节了。
即便吃腻了土豆,等到开春,也能在荒野里挖些野菜换换口味。
孙凌挤上来,将一直响的电话亮给她看:“还是不接吗?”
孔繁的电话,陈铮的电话,包括南兴区行政官转接的所谓北都某些官员的电话。
周黍摇摇头道:“我很忙。”
为了保证粮食确确实实到真正需要的人手中,周黍不仅按照七个区的人口数量制定了粮食的供应额,还要求各区的粮储来对接。
但这些并不足够,毕竟人性贪婪,高昂的粮价之下无法避免有人铤而走险。
所以她亲自在山谷口守岗亭,要求每辆进入的货车出事介绍信,车牌,上级所属单位等等。
现场和该区的电话确认车辆和人员信息无疑后,才会收下跟车会计带来的货款。
然后每个车派出一位四槐树镇自己的押运人员。
这些押运人员均是巡夜军或城卫军退役的,被崔烬招揽加入玉屏现的交运公司。
他们会跟车进盆地内的大仓提货,然后再押货入各区粮储的库。
这还没完,会继续留下来,亲自监看着各区粮储的人按照户口人数限时限量限价地卖出粮食。
至于周黍为什么要亲自来做这份枯燥无味的基层工作,其实用意很简单。
一是想亲自感受大家对粮食的渴望,二要让更多人认识并且知道她。
玉屏县,四槐树镇的周黍,以及丰收这个品牌,在未来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深入人心。
所以她确实很忙,不是推诿的假话。
孙凌完全理解她,因为她的兴奋并不比她少。
所以她理也不理电话那边的人,直接将电话挂断,去后面跟崔烬交接别的工作。
可刚走出去,就被陆群抓住了。
这纨绔,白皙的面皮发红,两只眼睛放光,一看就是春风得意的模样。
周黍这波操作,东昌区没少跟着赚大钱。
而他也洗掉半个纨绔的名声,能被人正正经经地叫一声陆先生了。
所以孙凌问:“干嘛?”
陆群不干嘛,指了指焦躁地守在山隘口的陈益。
这小子虽然出身陈家,也帮孔家干活,但其实跟孔家人和陈家人都不太对付,东昌粮荒的时候,他也试图协调过。
只是能力和身份所限,解决不了问题。
在这段时间里,他但凡告诉陈铮关于周黍的消息,都会先取得陆群的认可。
陆群却会在不告知他因由的情况下,利用他向陈铮传递一些错误信息。
也就是说,这小子在不知不觉间干了双面间谍的份。
他以为一心一意跟着陆群干活,直到大年那天两边的粮价一出来才恍然大悟!
陆群居然利用他来对付陈家!
陈益有心脱离陈家和孔家,但他的父母亲人,他的兄弟姐妹,他的叔叔阿姨,全在北都。
又在这次的行动中,投了不少的集资款进去。
若孔家这株大树崩塌,陈家也肯定讨不了好。
所以他第一时间对陆群愤怒,怎么能利用他做挖祖坟的事?
陆群当时冷冷地回他:“你以为孔家坑了我妈那么一个大的,是几万斤稻中就能抹平的吗?”
陈益全部不甘都被这句话打散,不敢相信地看着陆群。
这还是那个纨绔吗?
这还是那个单纯赤诚,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陆群吗?
他仓惶离开,想北上去帮助家人。
然而走到半路,陈铮却来电,希望他看在兄弟的份上,帮他最后一个忙。
陈益欠他一个情,答应了。
这一答应,又回到四槐树镇找陆群,以看似恭敬疏离又客气的态度送上重礼,实则在强撑着掩饰失意和落魄。
陈益请求陆群帮忙,牵个线,让他见周黍一面。
孙凌端详陆群:“内疚了?”
陆群嗨了一声,最终道:“抛开陈家不谈吧,他这个人还是挺好的。”
帮他干活尽心尽力,也是真心想脱离孔家和陈家,奈何人的出生决定了命运,他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