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冬雪降临时,南北方几乎所有农家都停止了生产性的工作。
只有安全区内外少数大棚和食品厂还在开工。
而周黍一年四季都忙,即便下雪天也要定期去牛头水库,趁库区还没完全封冻的时候,一遍遍将水土彻底净化。
净化后的水从最高处向下,经过四通八达的水渠,流遍这小县的几乎每块土地。
为明年春耕做准备。
可即便有周黍这个希望在,黎明之前的黑暗仍是最难耐的。
南方地区闹粮荒的消息,不可避免地传了出来。
各安全区政府出了响应措施,开储备粮仓的开储备粮仓,动用紧急能源储备,要求安全区内的生产大棚进行生产的也不再吝啬能源。
可即便如此,不管多少粮食上市,依然被吃得一干二净。
粮价越来越高,越来越不可遏制。
于是破天荒的,几十年来的第一次,安全区的人主动走出高墙。
他们多是从事劳力劳动的基层人民,积蓄不多,存粮耗尽,也没有门路买到能喂饱家人的低价粮。
成群结队地走入荒野,或者投奔亲戚,或者投奔农家,或者承包收获过的土地。
他们靠人力或简单的工具,扒拉着坚硬的泥土块,希望从中捡到被遗漏的土豆或红薯。
即便双手冻僵,脸上起了冻疮,但只要能有拳头大小的收获,立刻扬起大大的笑。
此般种种,不断见诸报端。
北都多次呼吁控制粮食价格,出台多种措施保粮价,但现实却是喊叫得越厉害,市面上的粮食越少,粮价自然就越高。
到十二月,河面和库区的水面封冻的时候,粮价翻了两三倍。
有的蔬菜水果甚至飞出去四五倍。
有笑言,这吃的不是粮食,是黄金,是人的命。
周黍读报纸,读到这里哽了一下。
金澈以为她口干,立刻将准备好的温水递了过去。
周黍左边盘着的巨大狼兽动了动眼皮,狼爪在她头上碰了碰,以示安慰。
而她右手边的密闭设备床,黑沉沉的隔离面内响起褚子高的声音:“还没到最高点的时候。”
各区的紧急储备还能撑个把月,所以市场粮价也还没到最高点。
等那时候,也就是过年,才是最艰难的时候。
褚子高同意接受试验后,杜若开始了前期的准备工作。
他和秦云榛首先要克服本能抗拒,习惯彼此的存在后,才能开始第一期的对接。
所以周黍每天都会为他们读报纸。
从最开始,两人都很不安,到现在,两人能在周黍的声音里逐渐平静下来,耗费了足足一个多月的时间。
但话是这样说,存粮不足一个月已经触到各区行政长官的心理底线。
秦政直接打电话来:“我现在压力很大。”
当然压力大。
南北对峙,能站南边的安全区,要么是巡夜军和城卫军扶起来的,要么是记这两军旧日恩情的。
但恩情摆开,斗的却是普通人的命。
秦政将城卫军今明两年的军费开销全分了出去,也派人走黑市去北边买粮,但远水解不了近火。
没有粮食养活人,什么承诺都是空的。
但事已至此,南边已经不可能简单地低头,即便低头,北都也不可能轻轻放过,必要将两军彻底击溃才肯罢休。
现在拼的就是谁更有耐心和韧性。
所以他根本没说谈判或者磋商的问题,直接问:“你还能搞到粮食吗?”
还没到时间,周黍的回答当然是不能。
但她道:“我可以帮忙,找东昌区协调一下。”
相比东昌区换了周黍做粮储的供应商,虽然品质不怎么样,但量基本是够的,所以被影响得比较小。
可南方大部分安全区的粮储供应商,都是北边的,或者和孔家脱不开关系的大农场。
秦政苦笑:“东昌那点点东西,哪里能解决根本问题?!”
可也顾不得了,能多一斤粮食也是天大的功德。
因为周黍的协调,东昌区果然慷慨解囊。
大货车搭载着满车的土豆和红薯,几个南边的安全区,每个都送了几千吨过去。
总量不多,分摊到每个人头上也就几斤的分量,但节约着吃,能吊七八天的命了。
而这大动静的动作,孔繁自然获知了。
她点着报纸上‘四海兄弟’的新闻标题道:“一般安全区的粮储是三个月到六个月,而今年,因为我们大量收粮,所以很多安全区的粮储都没收够。”
东昌区送出去的份额,只是杯水车薪,顶不住多久的。
但也侧面反映了,周黍确实见底,南方的粮仓几乎都要空了。
可以再拉一波价。
正好下面的人来说,城卫军的秦司令托黑市的人大批买粮。
孔繁想不多不少地卖些出去,既可以拉一波价,又能将之前高价收购粮食的亏空补一部分。
陈铮却道:“没必要!”
秦政这老东西,骨头硬得很,到这程度也没句软话。
虽然报纸上说出现了饿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