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安平王还是忍不住招了。
听到这人的供述,伏廷眸底划过一丝暗芒。他摆了摆手,吩咐差役将安平王压下去,而后转头望向何尚书,漫不经心地问:
“皓山一事兹事体大,必须即刻向陛下通禀,何尚书以为如何?”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就算何尚书心里再憋屈,也只能硬着头皮颔首。
“请骠骑将军放心,何某这就进宫,与徐大人、冯大人一同呈报三司会审的结果。皓山一事证据确凿,但安平王毕竟是皇亲国戚,应当适用八议减免罪责。”
见何尚书决口不提陈王,伏廷唇角勾起一丝讽笑,阔步往外走。
“既然要入宫,那本将军与你们同去。”
闻言,徐大人脸色发青,那位冯大人也在用袖口不断擦拭额角的冷汗,显然紧张到了极点。
连柔在茶楼中坐了一晌午,叫了好几壶茶。
青苓站在窗棂旁,眼都不眨地盯着楼下,“小姐,将军他们乘车走了,瞧那方向,应该是入宫了。”
连柔眼睫颤了颤,她知道自己等不到结果,就算她再心急、再愤恨,安平王的身份都不会变,必须由圣上决断。
“咱们不等了。”
青苓看出主子心情不好,难免有些担忧,偏她又不知该如何规劝,只能干着急。
主仆俩回府后,连柔点燃灯,在桌前坐了一夜。
伏廷一整夜都没回来。
翌日清早,院外突然传来侍卫的通报声。
“夫人,陈王侧妃就在门外,可要将人请进来?”
连柔眼眶泛红,她用冷水洗了把脸,脑袋才清醒些,“将她带到偏厅,我换身衣裳就来。”
等她走到偏厅内,就看到连熙微坐在堂中,清丽脸庞上罕见地透出一丝愁绪。
“柔儿,咱们好歹也是嫡亲的姐妹,你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不,你看在母亲的面上,求求伏廷,让他收手好不好?陈王是我的夫君,他不能出事。”
连熙微紧紧攥住连柔的手,力气用得极大,手背都迸起青筋。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前后两辈子加起来,连柔从没见过连熙微这么失态的模样,陈王出什么事了?
“安平王因皓山一事获罪,伏廷非说陈王也参与其中。十年前,陈王刚满十五,哪里会做出那等丧尽天良的恶事?”
皓山,又是皓山。
连柔挣脱开连熙微的钳制,不可思议地望着她,“你忘了爹爹是怎么死的吗?他在运茶的路上,被皓山山匪杀了,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我自然不会忘记爹爹,可那和陈王有什么关系?杀人的是山匪,又不是陈王!”
连熙微剧烈地喘着粗气,她闭了闭眼,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她今日来是为了让连柔心软,并非和她争执。
连熙微哽咽道:“柔儿,我怀了陈王的孩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孩子的父亲出事。”
连柔下意识地望向女子平坦的小腹,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前世这个时候,连熙微根本没有怀孕。
上一世她亲口说过:和陈王虽然感情深厚,但子嗣缘却有些薄,直到在一起的第五年,才诊出喜脉。
既然如此,如今的她必定在撒谎。
“陈王会不会获罪,全凭陛下决断。若他真和皓山没有瓜葛,你只需安心在王府等着即可;若他是皓山的幕后主使,你想想爹爹,也不会说出这一番话。”
很早以前,连柔就知道她这个姐姐爱极了荣华富贵,但她以为连熙微还会有点底线。没曾想,她为了自己的前程,连杀父之仇都不在乎。
“你走吧。”
连柔罕见地冷了脸,下了逐客令。
连熙微本就心高气傲,能拉下脸面来求连柔,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她神情阴郁,幽幽说:“你别后悔。”
话落,她毫不犹豫转身就走,转眼间便消失在拐角处。
望着女子的背影,端茶过来的青苓不由咋舌,“连侧妃不是怀了身孕吗?这健步如飞的样子,看来胎象还是挺稳的。”
“她在撒谎。”连柔轻声解释。
青苓怔愣半晌。
*
当今圣上虽有护短的毛病,却也称得上爱民如子。
皓山一案与当初的行宫垮塌不同,不仅损失了大量金银,那些山匪还在十年间杀伤数以万计的百姓,这么多条人命,就算陈王与安平王都是皇亲国戚,依旧不能抹平。
皇帝动了真怒,派麒麟卫将陈王和安平王收监,由骠骑将军伏廷亲赴皓山,查探事实。
出发前,伏廷不放心将小妻子一个人留在建业,便陪她去慈寿宫向太后辞别,而后派伏勋带领侍卫护送她回陪都。
连柔心里舍不得伏廷,但她也知道这人有公务在身,不容耽搁。
更何况,早一日查清皓山一事,就能早一日还父亲一个公道。
连柔去公主府探望过月娘,便坐上马车,顺着来时的路折返陪都。
立春后,建业附近倒是暖和许多,沿途充斥着浅淡的花香,梨花如同落雨般飘飘洒洒。
车队停在河岸边休憩,伏勋架起火堆,熬了锅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