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月光,连柔隐约能看清伏廷的轮廓,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人身上消失已久的血腥味又浓重了许多。
“阿廷。”
她坐起身子,怀里抱着光滑的软枕,膝盖往里侧挪了挪,小声说:“您上来呀。”
伏廷没动弹,他手搭在少女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今日镇国寺发生的事,他早已从伏勋口中得知。云梁的癔症并非偶然,而是她喝下了本该为小妻子准备的苦艾茶。
“都怪我。”他嗓音嘶哑,眸底也翻涌着血光。
这世上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连柔,正因为这份了解,险些将伏廷逼疯。
那时候他的小柔儿多害怕、多惶恐,偏偏他不在,甚至还没发现安平王府对她的恶意。
连柔明白伏廷的意思,她赤着脚,踩在冰凉的砖石上,细瘦手臂环住青年的身体。
“阿廷,这件事与你无关。你看,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伏廷沉默不语。
突然,他两手钳住少女的腰,把人放在软榻上,他板着脸,语气尤为严肃,“地上凉,怎么不穿鞋?”
连柔呐呐道:“我忘了。”
伏廷起身走出去,未过多久,他端着一盆热水返回来。
连柔看着他冷淡的眉目,没来由的有些羞窘。从来没有谁待她这么好过。
伏廷把木盆放在地上,先用掌心探了探水温,而后握住小姑娘的脚踝,将裤腿挽到膝盖上方。
房内烛火摇曳,映照青年刚毅的轮廓,连柔怔怔出神,直到足尖碰到热水,她忍不住缩了一下。
“烫吗?”
连柔点点头。
伏廷倒是忘了一点,小姑娘皮肉细致,与他这种常年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军汉不同,他觉得温热的水,对她来说,显然是有些过烫了。
“那就等等。”
伏廷眯起黑眸,用手掌丈量着连柔的脚踝,指腹粗砺的茧子划过,带来一阵麻痒的感觉。
连柔低哼了两声。
木盆里的水很快就凉了些,他将连柔的脚放进去,正要拿起胰子,就被小姑娘按住了手。
“舅舅,别、我来就好。”
连柔一着急,就把自己先前答应过的事情忘在脑后。
伏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平静地提醒:“你叫我什么?”
“阿廷……”连柔瘪了瘪嘴,拉起男人粗糙的手,反复摩挲着上面的伤口,用商量的语气道:“时间也不早了,您先洗个澡,上床歇歇。”
伏廷知道连柔白天受了惊吓,他应了声好,快步走到外间,用冷水冲去自己身上浸透衣袍的鲜血。
男人的动作极快,还不等连柔泡好脚,他已经回来了,直接将少女打横抱在怀里,一步步走到床前。
透明的水线顺着发梢滑落,沾湿了浓黑的眉。
连柔伸出手,用指腹擦去水珠,接着就被按到在床榻上。
“别招我。你若想的话,明晚再说。”
连柔思索了半晌,才分辨出他的言外之意,粉白肌肤霎时间红了个透,就连眼尾也蕴着妩媚的色彩。
“你、你别胡说,我没想。”小姑娘梗着脖子,慢声辩解。
伏廷这番话只是为了逗她,毕竟在镇国寺发生的一切,对她而言几近于梦魇,要是开两句玩笑就能让她忘记,伏廷求之不得。
灯火熄灭后,连柔靠在青年的怀抱里,将才被这人吵醒,她本以为自己睡不着的,谁知闭上眼没多久,她就沉沉睡过去。
想起在军牢中发生的一切,伏廷心底杀意翻涌,安平王作为老牌勋贵,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手上的人命也不少。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当伏廷想彻查某件事时,谁都拦不住。
他先是抓住安平王的亲信,亲自动手审问,那人早就听过骠骑将军的恶名,对伏廷的恐惧也深入骨髓,几乎没怎么用刑,他就全都招了。
伏廷循着他的供述,找到足够扳倒安平王的证据,就算他是陛下的堂弟,也不能违背大业的律法。
他并不否认自己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云梁伤了他最在乎的人,那他就毁了云梁的依仗。
转眼又过了数日,这天.朝会刚结束,就有麒麟卫前往安平王府,将安平王等押入大理寺中。
街面上往来经过的百姓看到这一幕,一个两个惊诧至极。
多年以来,安平王在建业范围内为非作歹,但碍于他皇亲国戚的身份,就算有苦主状告,依旧会不了了之。
谁知这次安平王竟被剥去官服,直接关在大狱里面。
为表公正,皇帝还指令由三法司共同会审,如此既不会偏袒,又足以让所有人信服。
会审那日,有不少百姓站在衙门外。
连柔戴着帷帽,看着不远处密密麻麻的人群,刚想转身离开,就听一名壮汉道:“这安平王还真是罪有应得,分明已经是天潢贵胄了,居然还不满足,跟皓山的山匪勾结在一起,专干那些烧杀抢掠的恶事!”
“皓山”二字成功让连柔顿住脚步,她僵硬地转过身。
“敢问这位先生,早些年,朝廷不是派兵将皓山的山匪尽数剿灭了吗?难道安平王与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