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柔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却能分辨出青年语气的变化,再联想到他这两日的异常,心骤然一紧。
“先前我跟您说,会在年后给您一个答案,其实不必等到年后,我现在就可以回答。”
伏廷睁开眼,眸色晦暗,喉间也有一股苦涩的味道蔓延。
即便小柔儿开口拒绝,他也能够接受这样的结果,毕竟世人大多在乎血脉传承,他疯戾放纵不假,却不愿让自己心爱的女子留有遗憾。
“你不必急着回答我。”
伏廷喉结上下滑动了一瞬,手背迸起青筋,但身体却如同石雕般,一动不动。
活了这么多年,他爱连柔,也只爱连柔。
原本他以为爱只是占有,是掠夺,可他就算强迫了小柔儿,又能得到什么呢?
他想要的是那颗心,可惜他骨子里就是个贪婪自私的禽兽,就算到了这种境地,也不愿放手,甚至还期盼她能心软,不要反悔。
连柔明白舅舅在顾虑什么,人家常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如果伏廷不在意她,根本不必费心劳神,也不必将事实真相全都剖明在她眼前。
少女身体往前倾,用力反握住青年的手,声音比平时更软,却透着浓到化不开的坚定:
“伏廷,我愿意的。若非如此,当初我直接跟您说清楚便是,何必留在将军府?”
这是连柔第一次直呼伏廷的名字,不是将军,也不是舅舅。
青年的眸色比往日更幽深,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否则小柔儿为什么没拒绝他,她不是最在乎亲情的吗?
连柔也能猜到伏廷的顾虑,她拨弦似的点了点这人的指节,小声道:“有无子嗣其实没那么重要,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便欢喜。”
活了这么多年,连柔第一次说这种话,她面颊滚烫,杏眼雾蒙蒙的,萦绕着淡淡一层水汽。
伏廷能看见她的模样,却想看得更清楚些。
他起身将灯点燃,昏黄烛火轻轻跃动,在墙面上勾勒出小姑娘的身影,纤细而柔韧。
伏廷险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将连柔紧紧抱在怀里,那么用力,仿佛稍一放松,她就会从眼前消失。
鬼疰之症也许无药可医,但只要连柔在他身边,这些他都不在意。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外面传来阵阵更声,沉闷闷的,很快便归于沉静。
连柔鼻尖略微泛红,手轻轻推搡着青年的胸膛,才从坚硬的怀抱中挣扎开来。
“舅舅,今夜过来,我还有一件事同您说。”
伏廷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心境比先前平稳许多,他将佩刀放好,褪去身上浸润着潮气的甲胄,带着糙茧的指腹划过细如烟柳的眉。
“何事?”
连柔走到桌案前,倒了盏茶送到嘴边,还没等茶盏碰到唇瓣,便被男人一把夺了去。
“冬日里不能吃冷茶。”
说罢,他吩咐院内的侍卫,让他们送些暖胃的甜汤过来。
连柔明白舅舅是为了她好,眨了眨眼,继续道:“近来那些人离开了陪都,我在将军府叨扰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伏廷眸色微敛,他完全没想到小姑娘会提及这件事。
秦琰在陪都中逗留了将近一月,行踪一直掌握在镇北军手里,伏廷很清楚秦琰的动向,可在连柔面前,他却只字未提。
毕竟他早已习惯了这段朝夕相处的时日,舍不得让她离开府邸。
没曾想,连柔还是得知了消息。
直至侍卫将甜汤送进书房,伏廷依旧没吭声。
连柔手里端着青花瓷碗,边吹散袅袅热气,边偷眼觑着轮廓深邃的青年。
伏廷也不是个块木头,自然能察觉到小姑娘时不时投注在他身上的视线,像是最柔软的羽毛,轻轻从他心上划过。
“想搬回城西,也不是不行,但要答应本将军一个条件。”
他神情恢复如常,语气却有些冷,显然极不想让连柔离开。
见状,连柔紧绷的心弦缓缓松了几分。
先前她在夜市摆摊时,遇上了一对膝下无子的夫妻,他们头发花白,情分却格外深厚,远远超过寻常夫妇。
如今舅舅不过是患了隐疾而已,若能医好,便是他们的缘分;医不好,携手一生也算圆满。
“什么条件?”
小姑娘巴巴地望着伏廷,眉眼间隐约透出一丝忐忑。
他语调极慢,黑眸紧紧凝视着她,“从今往后,你再不准回避我。”
“我会亲自登门,去城西小院提亲,届时定下名分,你就是我的发妻,无论如何都不该闪躲,可记住了?”
连柔笑了笑,泛着微光的唇瓣轻启,“这话应当是我同您说才对。刚才您问我后不后悔,伏廷,若我后悔的话,又怎会与你亲密至此?”
似是想到了什么,青年黑眸内涌动着几不可察的欲色,嗓音也比先前喑哑,“如此说来,倒是本将军的错了。”
连柔忽然觉得有些危险,她垂首坐在木椅上,想避开那道炙热的视线,却被两指抵住下颚,不得不抬起头来。
伏廷蓦地站起身,高大身躯将昏黄光线遮蔽了大半,连柔眼前黑压压一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