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睿晟被镇北军赶出将军府后,便神思不属地返回城西,刚走到小院门口,他发现有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柳树前,正是秦琰的车驾。
车帘掀开,秦琰那张俊秀斯文的面庞陡然出现。
他看着宁睿晟,语气堪称温和。
“宁先生,敢问连小姐可在府中?秦某新得了一株秋榜墨兰,形美气清,想亲自送给连小姐。”
听到这话,宁睿晟心底涌起一股无名火,要不是伏廷那厮放肆无礼,强行将连柔圈禁在将军府,他就能早些定下这桩婚事,免得日后生出纰漏。
缓了缓神,他歉声回答:“秦公子,这会儿阿柔并不在家中,而在将军府。”
将宁睿晟的神情收入眼底,秦琰浓眉微皱,忍不住问:“宁先生可是遇上了麻烦?”
“阿柔生得貌美,性子又柔软怯弱,宁某虽不才,早些时候身上到底也有个长夏伯的爵位,不至于让旁人欺辱了继女,但如今伯府败落,想要护住阿柔,委实不易。”
他不断叹息。
想起性情孤戾的骠骑将军,秦琰霎时间变了脸色。
若他没记错的话,伏廷向来不近女色,连圣上赏赐的美人他都不屑一顾,为何会对连柔起了兴趣?
“此话当真?”
“宁某何必撒谎?事情究竟是真是假,只要秦公子派人去将军府查探一番,即可知晓。”
少女那双泪盈盈的眸子,以及不断颤抖的消瘦肩膀浮于眼前,秦琰整颗心倏忽沉入谷底。
无论如何,连柔都是他未来的妻子,即便伏廷身为骠骑将军,也不能改变。
沉吟片刻,秦琰开口道:“宁先生莫要担忧,我现在就去将军府,将连小姐接回来。”
回忆起伏廷那副目中无人的德行,宁睿晟右眼微微一跳,他急忙阻止:
“实不相瞒,宁某刚从将军府出来,也曾当着骠骑将军的面,好言相劝,偏偏没甚作用。事到如今,想把阿柔带回家,必须仔细筹谋。”
街面上人群熙攘,并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宁睿晟索性将秦琰引进小院儿,坐在后院的藤椅上歇息。
“宁先生的意思是?”
“伏廷身居要职,不可能永远待在府邸内,只要他离开将军府,我们再想办法将阿柔引出来,你二人尽快成亲,届时木已成舟,伏廷总不能强夺人.妻。”
宁睿晟提出的法子,秦琰并未拒绝。
从城西小院离开,坐上马车,他不禁自嘲的摇摇头。
世人眼中的秦琰向来光风霁月,不管何时都不会自降身份,使出那种阴险卑鄙的手段。
可现在为了夺回连柔,他不得不这么做。
呆在陪都的这段时日,秦琰眼前又浮现出许多一闪而过的场景。
连柔哭的时候多些,那双杏眼经常都是泪蒙蒙的,仅笑过一回——在看到种在相府的秋榜墨兰之时。
秦琰每每回想,都觉得心疼难忍,因此亲自前往花市,挑选了这盆墨兰,希望连柔能喜欢。
他不敢唐突,不敢冒犯,挖空心思只想让她展颜。
哪知道伏廷从中作梗,将他心悦的女子禁锢在将军府内。
建业作为大业的都城,规矩向来森严,如若尚未出阁的女儿家闺名有损,当正室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似连柔这种被其他男子带回家中的,根本无法成为相府公子的正妻。
可秦琰却顾不了那么多。
当初他还在建业,眼前便出现了相距千里的连柔,如此真实,如此鲜活,正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连柔只能属于他——
转眼又过了几日,这天连柔坐在湖心亭内,掌心捧着鱼食,时不时往湖中扔去,引得无数锦鲤前来啄食。
青苓拿起一件外衫,边披在小姐身上边问:
“您在想什么?”
连柔抿了抿唇,轻声道:“辰时那会,伏侍卫给我带了封信,是父亲写的,他说我娘染了风寒,最近身子不大好。”
前后两辈子,焉氏一直都是连柔的执念。
她希望母亲康健长寿,母女俩也能安生过日子,分明不是什么过分的念头,却难以实现。
青苓不太相信,她咬了咬牙,“前些时日,夫人的身体已经好多了,怎会忽然受凉?说不定是老爷想出的法子,就是为了引您回去。”
连柔自然也能想到此点。
可她不敢赌。
那封信说母亲已经烧了好几日,怕女儿忧虑,一直瞒着消息,眼下是真拖不得了,才会送信来。
现如今,连柔在意的亲人仅有焉氏,若母亲真有个闪失,她必定会后悔终生。
蛇有七寸,宁睿晟精明强干至极,果然找到了她的软肋。
傍晚伏廷从军营赶回来,他并没有踏足书房,反而先去了连柔所在的厢房。
少女坐在廊下,头里提着一盏虎形的花灯,指尖轻颤,豆大的烛火也不住晃动着。
听到脚步声,连柔抬起头来,献宝似的将花灯往前递了递。
“我记得舅舅属虎,这盏花灯是前几日做的,希望您别嫌弃。”
从小到大,伏廷对这些女儿家的东西完全不感兴趣,此时他却接过了那根极细的竹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