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琰垂眸看着面前的少女,她仍戴着帷帽,脚步顿在原地,露在衣袖外面的指尖润白,不断发颤,显然紧张到了极点。
连柔没想到一日之内会遇上秦琰两次,她不知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早已设计好的陷阱。
此时此刻,这条路上仅有他们两个,就算连柔再不愿理会秦琰,也不能视而不见。
她并未开口,草草屈膝行礼后,便想要离开。
谁知,在与秦琰擦肩而过时,竟被青年挡住了去路。
“连柔是吧?”
方才在高台遇见此女后,秦琰便尾随到长公主院前,从一名年轻女官口中打听到了连柔的身份。
她同样是宁睿晟的继女,还是连熙微的孪生妹妹。
秦琰记得很清楚,先前长公主身边出了个背主的奴才,恰巧被连柔救下,当时他奉命去宁府别庄送谢礼,可惜连柔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踏出屋门半步,两人也未曾相见。
当时秦琰仅以为连柔生性羞怯,不愿与外男打交道,今日他却隐隐意识到,面前女子对他格外排斥,甚至到了厌恶的程度。
秦琰嗓音清朗,如温润适口的酒液,但有了前世的经历,每次听到这人的声音,连柔都觉得害怕。
拜连熙微所赐,秦琰确实娶了她。
可惜这场婚事没有丝毫情意可言,只是基于怜悯,基于对她姐姐的承诺。
连柔是在那座庵堂内得知真相的,那时的她很想问问秦琰为何要这么做,但因失血过多,她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连质问的力气都没有。
被这些人害了一生,她怎能不恨呢?
没得到连柔的回答,秦琰也不恼,他望着那层薄透却碍眼的面纱,低低笑出声来:“你已经见过了长公主,还想拿什么理由搪塞我?”
连柔双肩微颤,快步往前走,秦琰亦步亦趋地跟着,俊雅面庞仍带着几分笑意。
若早知道,一直盘踞在他脑海中的女子就在陪都,他根本不会浪费那么多时间,只消将人接回建业便是。
“连小姐,鱼泉距陪都路程不近,我送你回去。”
连柔唇色惨白,她忽地回过头,看着面前的青年,毫不留情地拒绝:“小女子已经租好马车,就不劳烦秦
公子了。”
站在榆树侧后方的连熙微这一幕收入眼底,心头忽然涌起几分莫名的情绪。
秦琰贵为相府公子,看似温雅,实则冷漠至极,从未将其他女子放在眼里,只待她一人好。
即便连熙微更属意陈王的身份,依旧因这份“特别”而感到窃喜,但现在秦琰在意的人却换成了连柔。
这样的事实让连熙微清丽的面庞狠狠扭曲了一瞬,她缓步从树后走出来,站在秦琰身畔。
独属于五香丸的香气缭绕在近前,连柔抿了抿唇,也没跟她打招呼,扭头就跑。
秦琰眸光转浓,刚想追上去,就被连熙微拦住了。
“秦公子,柔儿发现我在鱼泉,万一她将此事说出去,该如何是好?”连熙微紧紧拽住青年的袖襟,眼底刻意流露出几分慌乱。
“连小姐放心,王爷已经决定将你带回建业,他的心意,谁都不能违拗。”
两人交谈的档口,少女纤细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小径尽头,秦琰下颚紧绷,心里无端升起一丝厌恶,却未曾表现出来。
他一把拂开女子的手,径自离开。
察觉到秦琰的态度与往日不太相同,连熙微恨得咬牙切齿,她早就知晓,只要连柔出现在自己面前,就会抢走属于她的一切。
上天为什么如此不公?连柔就不该活在世上!
连柔一口气跑到府邸门前,她心跳极快,看见站在马车旁等候的青苓,急促气息才渐渐平复。
青苓眼尖,抻长胳膊跟小姐打招呼,圆脸上满是笑意。
上了马车后,连柔将帷帽取下,纤弱脊背倚靠着软垫,她闭上眼,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最后在庵堂中度过的日子。
那时的她身体太过虚弱,已经不适合取血了,但连熙微体内断肠草的毒性还未消解,秦琰为救心爱的女子,便逼迫她日日服用滋补养身的汤水。
每次喝下那些汤,连柔胃里都一阵翻涌。
过了近两个时辰,车驾终于进城,停在正街的位置。
眼见时候不早,主仆俩草草喝了碗粥垫了垫胃,便着手准备摆摊需要用到的药材及茶叶。
松音这小厮做起活儿来颇为麻利,他先是跟青苓一起,用石碾将药材弄碎,而后又将桌椅板凳摆在外面,搭好炭炉。
连
柔茶摊也摆了几日,她发现卖得最好的便是双花茶和牛乳茶。
这两种药茶一个能养颜,一个能乌发,即便用到的药材不算名贵,点的客人依旧不少。
锅内药茶刚煮开,钱氏夫妇便走到老位置坐下,钱夫人望着连柔,眼底尽是笑意,“小娘子,你来帮我瞧瞧,我夫君头顶是不是新长出来些发茬?”
如今夕阳西沉,天色尚未黑透,连柔依言走到近前,果然看到男子发旋处多了些许细软的绒毛,发色也不再像早先那般枯黄。
“好像真长出了些。”
听到这话,钱夫人抿唇笑个不停,又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