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陪都城后,连柔照例在夜里摆起茶摊,心里却还记挂着长公主。
月娘脾性好,温和良善,一想到连熙微待在她身边,连柔说不出的担忧。
她那个姐姐将所有人当成可以利用的工具,即便血亲也不得幸免,前世连熙微为了爬上陈王妃的位置,脚下踩着无数尸骸,令人不寒而栗。
翌日天光微亮,连柔并未按照约定前往府邸中研习茶方,反而租了辆马车赶往鱼泉。
车轮轧过满地堆积的厚厚叶片,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不知走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
行宫坍塌后,京城来的贵人全部住在附近的宅院中。
连柔抬手将车帘掀开一角,瞧见石狮旁的侍卫,眸光微微闪烁。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此时连熙微也在这里。
说起来,如今陈王对连熙微的情意并没有多深,却欣赏她的聪慧与善良。
一个能硬下心肠,割去自己孪生妹妹血肉的女子,在陈王和秦琰眼中,竟能用善良二字来形容,也不知是连熙微太会做戏,还是那些爱慕她的男子心甘情愿受她蒙骗。
连柔深深吸了口气,等情绪平复,才踩着小杌子下了车。
这会儿少女头戴帷帽,身上穿着式样简单的棉布裙,怎么看都不像是高门贵女,几名侍卫将长.枪置于身前,拦下连柔。
“你是何人?若无要事,还请速速离去。”其中一人沉声呵斥。
大抵是出入将军府的次数多了,连柔经常见到曾经上阵杀敌的威猛将士,他们身上透着一股血气,与京城内养尊处优的大内侍卫全然不同,因此她并没有感到害怕。
“小女子姓连,来此地是为了求见长公主,还请军爷通报一声。”少女嗓音温软,格外动听。
侍卫将信将疑地看了连柔一眼,也不敢直接将人撵走,毕竟长公主居于此地的消息,普通百姓根本无从知晓。
“连小姐且等上片刻,我这就去通传。”
主仆俩站在一棵芭蕉旁,青苓抻头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小姐,这座府邸以前也在伯府名下,可惜自打老爷受到惩处后,所有庄子都被查封了。”
连柔没吭声,目光落在新绿的芭蕉叶上,她
向来喜欢这种茂盛茁壮的草木,忍不住用指尖轻触叶片。
风吹拂面纱,露出那双盈盈的眼。
她没有发现,有名男子站在二楼的高台上,怔怔的望着她,手中的书卷也被他捏得变形。
那张斯文俊雅的面容即便化成灰,连柔也忘不掉,正是她前世的夫君秦琰。
间隔数丈远,秦琰注视着站在门前的少女,胸腔里的那颗心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谁也不知,清逸如仙的相府公子,每每闭上眼,脑海中就会浮现出一道倩影。
少女笑的时候,他的神魂随之悸动;少女流泪时,他整个人如遭雷击,痛不可遏。
秦琰见到连熙微第一眼,便觉得她与自己臆想中的姑娘有五分相似,因此才对她格外亲近,多加照料。
却未曾想会在离开返京前,遇上令他魂牵梦绕的那个人。
陈王坐在桌案前,瞥了眼神思不属的好友,调侃道:“修远,若你没看够鱼泉的风景,大可以多留几日,晚些再回建业。”
秦琰收回眸光,起身走到桌前落座,“如今陪都事毕,确实该回京城了。”
顿了顿,他接着道:“殿下可要将连姑娘一并带回去?”
秦琰口中的连姑娘,指的正是连熙微,当日长夏伯府被官兵团团围住,那般阵仗吓坏了连熙微,她无路可去,只能赶往鱼泉,向他求助。
那时秦琰对连熙微隐隐生出几分倾慕,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他将女子安置在庭院中,派几名侍女悉心照料,甚至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一直隐瞒此事,谁知没两日连熙微就在园子里偶遇陈王,继而成为府邸中不可怠慢的娇客。
眼见陈王对连熙微愈发在意,秦琰心内的不甘一日多过一日。
可此刻,那种愤懑不甘陡然消失殆尽。
陈王端起茶盏,饮了口茶汤,低声道:“你也知晓宁府现在是什么情况,若你我回京,熙微在此地再无依靠,难道要将人送回宁家,任由宁睿晟那个老匹夫压榨欺凌吗?本王的心肠可没有这么硬。”
秦琰垂眸,已然明白了陈王的意思。
无非就是动了念,想将连氏收用了。
他眸色微敛,既没有劝说,也不曾阻拦。
这会儿连柔站在石阶下,过了约莫半盏茶的
功夫,前去通报的侍卫终于回来了,他拱了拱手,道:“连小姐随我来,长公主正在房内等您。”
侍卫在前引路,连柔跟在他身后,两手交叠,垂首而行。
当她经过那座高台时,恰好撞上走出来的陈王与秦琰。
前世折磨她、谋害她的不止有连熙微,陈王与秦琰皆是帮凶。看见这二人,连柔面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她用力咬住舌尖,在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能失态,不能露出破绽。
他们的城府不浅,一旦生出怀疑,后果不堪设想。
引路的侍卫早已跪倒在地,冲着陈王行礼。听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