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沉默无言,连柔跟在伏廷身后,慢慢走回厨房。
此时灶台上炖煮的莲藕汤散发着浓浓香气,小姑娘抬头看了伏廷一眼,将热腾腾的汤水盛入瓷盅内。
两人前后脚往偏厅行去,期间遇上了许多冷肃高大的侍卫,他们甫一看见伏廷便躬身行礼,眸底的崇拜之色完全遮挡不住。
正如伏廷所说的那样,他身边贴身伺候的只有侍卫,只见青年略微抬手,这些军士纷纷退离。
房中就只剩下他们。
连柔将青花瓷盅摆放至桌面,冲着伏廷屈膝行礼,神情既认真又乖巧:“先前是我做错了事,如今诚心悔过,还望舅舅原谅。”
说着,她白皙细嫩的指尖将瓷盅往前推了推,杏眼明澈盈盈。
对上那双眼睛,伏廷无端觉得自己卑鄙,以往他真真切切将自己摆在长辈的位置上,面对连柔时也能做到问心无愧。
但先前那场旖旎的梦境,却足以击碎他所有的自欺欺人。
他再也骗不了自己。
他想要连柔,想要彻底侵占近前的少女,想牢牢将她抱在怀中,想肆意亲吻她。
偏偏这份欲念根本无法诉诸于口。
一旦他说了,以连柔的性子,恐怕再不会如现在这般信任他。
即使他要的远非信任。
混乱纷杂的思绪不断折磨着伏廷,他眸底闪过暴虐的光,容色却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还格外闲适地舀了勺汤,吹散萦绕其上的热气。
连柔没觉察出不妥,坐在旁边的八仙椅上,小手撑着下颚,轻声问:“舅舅,长公主他们几时返京?”
伏廷知晓连柔与长公主有书信联络,他没想到这二人竟会一见如故,答道:“再过三日,他们便会启程。”
自母亲嫁入伯府那天起,连柔就再也没有朋友。
宁沅出身高贵,是伯府真正的骨血,更是将军府的表小姐,在陪都城内的好友数都数不清,与之相反,连氏姐妹则成为诸多贵女取笑的对象。
直至今日,能称得上亲近的,仅有长公主一个。
建业距陪都足有千里,无论如何,她都应该去鱼泉送送月娘。
连柔边想边出神,连男人何时走到身边都未曾发觉,等她反应过来,两人
之间仅有一拳的距离,伏廷就这么站在她身后,整个人如同一张密网,将那只纤弱的鸟儿完完全全笼罩在内,再也不能逃脱。
“舅舅,热。”
她耳根又红又烫,说不出格外别扭,以为伏廷能听懂她的言外之意,主动站远些。谁曾想青年对她的话恍若未闻,长臂搭在深褐色的扶手处,声音嘶哑至极。
“再叫一声。”
连柔哪敢开口?
前世她虽嫁给了秦琰,但相府公子向来矜贵,因倾慕连熙微的缘故,他对连柔并不亲近,甚至见了面也是相顾无言。
连柔下意识觉得氛围不对,她如蜗牛般一寸寸往外挪,期待脱离伏廷的桎梏。
可有时候天意偏与你作对。
还不等连柔站起身,伏廷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他掌心极热,那股不属于她的温度顺着肌肤传递过来,让她忍不住战栗。
“随我来。”
话音将落,伏廷便牵着她的手往前走,这次青年并未放慢脚步,连柔为了跟上他,连挣扎都顾不得,只能小跑着坠在后面。
伏廷在这座府邸中修建了一座私库,他将喘息不停的小姑娘带到库房前,亲手打开那扇重门,里面宝光无尽,价值连城。
连柔活了两世,从未见过这么多财帛,就算她不算贪婪,依旧愣了好半晌。
“舅舅,您带我来这作甚?”
伏廷并未开口。
他握着那截纤细的皓腕,没来由涌起几分紧张。他很清楚,若是自己直接将名贵首饰送给连柔,她不仅不会收,还会对他生出防备。
但如果将首饰换成别的物什,结果将全然不同。
譬如茶方。
连家数代人都将精力投注在药茶上,研究出的茶方确实不差,却有些局限。
大业与北魏分天下,许多珍稀的草药仅生长在北魏境内,大业子民终此一生可能都未见过那些药,自然无法钻研出全新的方子。
因此,北魏境内有独属于他们的良药。
伏廷不信连柔会对这些不感兴趣。
他承认自己卑鄙,可抛出的诱饵不会收回。
伏廷松开手,将角落里那口木箱搬到近前,说道:“打开看看。”
连柔不明白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只能怀着疑惑将箱盖掀开,箱内是一摞书册,纸
页略微泛黄,可见有些年头了。
她翻开其中一本,待看清上面的内容时,水润杏眸霎时间瞪得滚圆。
蜜芷茶,有祛除表症,缓解疼痛之功用。
荆防败毒茶,同样能解表,还可驱寒。
……
连柔越往下看气息越急促,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能在这座府邸中查阅如此珍贵的茶方。
她心砰砰直跳,因为太过激动的缘故,那张瓷白的小脸浮起飞红。她张了张口,好半晌才嗫嚅问:“舅舅,您从何处得来的这些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