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柔不必多看,也知晓这些奴仆惧怕骠骑将军,她定了定神,只当自己还在城西那座小院。
将满布淤泥的藕洗净改刀,连柔向厨子讨要了两根骟猪的肋条,用力剁成小块。
听到咚咚咚的响声,坐在旁边的伏廷挑了挑眉,没想到这般软怯的小姑娘也有手起刀落的时候。
除去年岁颇大的厨子及仆妇外,小厨房内还有几名容貌秀丽的小丫鬟。她们平日只知将军手段残暴的恶名,却从未有机会见过正主真容,此时扫见男人英挺俊美的轮廓,一时间不由红了脸。
其中一人胆子大些,两手端着茶盏,娉婷袅娜缓步行至青年跟前。
她声音似黄鹂出谷:“灶下烟火气重,将军吃些茶润润喉,也能凉快些。”
伏廷的眸底划过厌恶,看着丫鬟的目光尤为冰冷,那股刺鼻的香粉味令他作呕,髓海中也隐隐泛起几分郁躁。
“滚。”他毫不留情地道。
原本男人还想将茶盏掷在地上,不过看着正在厨房内奔忙的小姑娘,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他这外甥女素来胆小怯弱,若是弄出响动吓着了她,岂不是又要耗费一番功夫哄回来?
伏廷只看了厨房管事一眼,后者便领会了将军的意思,忙差使两名仆妇拽着丫鬟的胳膊,眨眼功夫将人拖了出去。
直到远远避开厨房所在之处,管事才忍不住出言教训:“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敢跑到将军面前闹事,是嫌自己的命不够长吗?”
丫鬟名叫华禧,方才被婆子用软布堵了嘴,刚取下软布,就听她委屈地哭诉:“管事明鉴,奴婢仅是给将军端了碗茶,何错之有?那位姑娘还在厨房给将军炖汤呢!”
将她这副昏了头的德行收入眼底,管事气得面色发青:“那是将军的外甥女,你凭什么跟人家比?”
华禧心底更是不忿,她是将军府买来的奴仆,往日虽没见过将军,却见过登门给伏老夫人请安的连柔,也知晓连氏女只不过是长夏伯夫人带来的拖油瓶罢了,身份全然比不上宁沅姑娘。
更何况,眼下伯府败落,连柔的日子说不定比她这个丫鬟还不如,算哪门子的小姐?
脑海中这么想
,华禧嘴上却不敢说,她清楚将军府规矩森严,比起军营毫不逊色。
此时她犯了错仅是受罚而已,若是再敢顶撞管事,定会被远远发卖出去。
因此,华禧安生跪在原地,眼眶红肿,冲着管事叩头:“奴婢知错,日后再也不敢冲撞将军。”
管事并不在意华禧是不是真心认错,毕竟将军府名下的田庄颇多,只要把人送到其中一个,再也见不到将军便是。
华禧还不知自己未来的命运已然定下,见没受罚,她格外欢喜。
连柔没留意后院发生的官司,她搬了张小杌子,手中拿起粗糙的蒲扇,冲着面前的炉灶,一下一下地扇着风。
火星时而溅出些许,发出闷闷的响声。
连柔不敢靠得太近,怕被烧坏了裙角。自打宁家人搬到城西小院后,即使无人提及,大家也都极有默契变得俭省起来。
每人只有两身应季的衣裳,供换洗用,若是弄坏了,又是一笔耗费。
伏廷向来不喜闷热,今日是他头一遭进厨房,灼热的温度让男人心生焦躁,眉心也由舒展变得紧蹙。
他想离开,但看到那抹纤细身影,动作又顿住了。
连柔恰好回过头,她唇角带着笑,圆亮的眼睛这会儿又弯又亮,伏廷的心猛地颤了一下。
“舅舅,汤还要熬一会儿,要不然您先回房歇着,柔儿待会给您送过去?”少女口里有些干,声音也不复往日的清甜。
因常年领兵作战,在沙场上厮杀,伏廷同众多将士一样,都不是那种心细如发的性子,偏偏在面对连柔时,他总是格外敏锐。
青年起身行至桌橱处,倒了碗凉茶,端到小姑娘面前。
连柔怔怔看着近在咫尺的茶碗,又盯着修长指节看了片刻,才低低道了声谢。
前世短短二十二年,除焉氏外,连柔再也没有感受过旁人的关怀,无人知她冷暖,无人在意她喜哀,只有伏廷是不同的。
意识到这一点,她端着茶碗的手微颤,几滴茶汤洒在地上。
伏廷身量高,又站在连柔跟前,只能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黑眸倒映出的身影唯有她一人。
“怎么了?可是不想吃冷茶?”
连柔垂下雪白的脖颈,轻轻抿了一下,茶汤润泽干涩的喉咙,为嫣
红唇瓣镀上一抹微光。
“温度刚好,不烫呢。”
她扬起小脸,扫见男人黑眸中隐现的血丝,忍不住提议:“舅舅,我想去外面待一会儿,头回来到这座府邸,还没仔细看看呢。”
连柔知道,如若她不离开,伏廷也不会走出厨房,她不该这么委屈大业的英雄。
“要去哪里?本将军陪你便是。”
他神色虽显冷漠,连柔却不怕,反而笑盈盈从小杌子上站起身,不料坐得太久,脚下发软,险些摔在地上。
伏廷一把扶住少女纤软的手臂,眉宇再度皱起,斥道:“当心些!”
等腿上力气恢复后,连柔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