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氏急忙扶住女儿,瞥见掌心那一抹刺红,她心疼不已,忍不住冲宁沅发了火:“阿沅,柔儿是为了你好,你不领情也就算了,何必如此?”
身为继室,焉氏向来不好管教宁沅,毕竟两人不是亲生母女,若管得多了,反倒会让人生厌。
偏偏此时正赶上抄家,宁沅还如此骄纵,她有骠骑将军护着,不必忧虑,但阖府上下总要活命。
连柔怕焉氏担心,她眨了眨眼,小声说:“娘,我没事,咱们先把衣裳换了,免得嬷嬷为难。”
焉氏略微颔首。
母女俩褪下罗裙,换上布衣,将钗环放在蒙了红绸的托盘中。几名嬷嬷得了上面的吩咐,也没有为难女眷的意思,瞧了一眼,便允了焉氏母女离去。
偌大伯府一朝倾颓,就连老夫人也不可幸免。
她面色灰败,坐在院内的石凳上,好半晌都没开口。
焉氏环顾四周,未曾看见长女的踪迹,她心口一紧,低声喃喃:“天蒙蒙亮时,你姐姐就出门了,这会儿还未归来,也不知究竟去了何处。”
连柔轻拍母亲的手背,漂亮的杏眼中不见丝毫波澜。
上辈子,正是在伯府获罪的这一天,连熙微回府前察觉不对,根本未曾踏入府门,直接带着身上的银票及首饰,离开陪都,去鱼泉找到了陈王。
日后跟随那位天潢贵胄入京,成为人人艳羡的陈王妃。
她在建业一切安好,也不需要旁人记挂。
“姐姐聪慧,无论在何处都不会让自己吃亏,您无须忧心。”
听到这话,焉氏暗暗叹息,她从最开始就希望两个女儿能够相信相爱,但现在看来,这个愿望恐怕永远都实现不了。
抄家整整持续半日,及至夜深,众人才被驱出伯府。
原本属于宁府的宅院别庄,此刻早已被官兵查封,一家人身无分文,流离失所。
宁玉枫被傅氏抱在怀里,揉了揉眼,强行将泪水憋回去。
倒是宁玉年扯着嗓子不住哭嚎,脸蛋涨得通红,看起来好不可怜。
连柔走上前,细软掌心轻轻拍着小孩的肩膀,耐心哄着:“玉年别哭,咱们只不过换个地方住而已,全家人都在,不怕的。”
宁玉年抽
噎着抬起头。
“真的吗?”
“姐姐不会骗你。”
以往连柔跟这个弟弟的关系并不算亲近,但这会儿看到他哭得眼睛都肿了,还是从袖襟内取出帕子,轻轻给他擦泪。
大部分奴仆早已遣散,只剩下几名忠心的丫鬟婆子留在身边。
长夏伯揉了揉眉心,确实不知该如何安置这十几口人,还是连柔主动开口:“父亲,我在城西有座二进的院子,虽不大,挤一挤也能住下。”
连氏姐妹未入宁家的族谱,因此连柔名下的宅子也没被查封。
宁家人虽然待连柔不算好,到底也养育了她,就连那座宅子也是长夏伯亲自出面,才换回来的。
在这种情况下,连柔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风餐露宿。
还没等宁睿晟做出决定,宁沅倒是毫不犹豫地拒绝:“本小姐才不会住在那种破烂地方,爹,去将军府吧,外祖母肯定会收留咱们。”
宁沅挽着宁睿晟的胳膊,撒娇般的晃了两下。
她未曾发觉男人面色越发难看。
这些年来,即便长夏伯府一直仰仗着将军府过活,宁睿晟也没有脸面带着全家去亡妻的娘家打秋风。
他嘶声拒绝:“阿沅,去城西。”
宁沅不明白父亲是怎么想的,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去那二进的小院吃苦受罪,这是何必?
“您不去,我自己去。”她咬牙道。
宁睿晟没吭声,伏老夫人是宁沅的外祖母,她去了将军府,日子也不会差,但夫人就说不准了。
见父亲铁了心听连柔的话,宁沅冷冷一笑,直接转身往将军府的方向跑去,剩下的宁家人则站在原地。
这场闹剧终究是因自己而起,连柔有些尴尬,红着脸在前引路。
陪都向来湿热多雨,夜里也没凉快几分。经过夜市时,连柔特地瞟一眼,发现有几列身着甲胄的军士在巡逻。
这些人是伏廷手下的镇北军,一个个都上过战场,肃容而立,显得格外英武。
正因为他们在四周巡视,才没有宵小之徒趁着夜色闹事。
连柔收回视线,安静地将宁家人带到小院。
甫一进去,老太太身边的婆子便主动开始收拾屋子,等宁睿晟安排好各自的房间后,连柔才发现自己的屋舍竟是先
前那乞丐曾经住过的。
青苓扶着主子,将人带进屋内,小声嘀咕着:“幸亏床褥早就洗过一回,否则让乞丐睡过,小姐又哪能睡在上面?”
连柔坐在床畔,闻见一股淡淡的皂角香,她摇摇头,语气温和又柔软,“自今日起,陪都中再没有长夏伯府,我又算哪门子的小姐?比起乞丐,也差不了多少。”
青苓知晓小姐不爱听这种话,她眼珠一转,没再多言。
夜里吹熄灯火,连柔躺在床上,她胳膊掩在薄被中,不知怎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乞丐的轮廓。
说来也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