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闻着药茶特有的香气,连熙微心内的妒意堪比烈火燎原,她不明白为什么老天爷会如此不公,明明她和连柔都是连家的女儿,都有资格学习药茶的配制,偏生她不讨爹娘喜欢,错失了这般珍稀的机缘。
连熙微沉吟片刻,试探着问:“柔儿,早些年你在爹爹面前发誓,说不能将药茶方子传授给同辈,是不是?”
听到这话,连柔暗暗警惕起来,她没想到连熙微还在打药茶的主意,这会儿怯生生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焉氏身上。
“爹爹只说不能将药茶教给同辈,若是你先把茶方教给娘,娘再传授给我,就不算是违背誓言了。”
连柔没想到连熙微会想出这种迂回的办法,她抿了抿柔嫩唇瓣,故作为难道:
“姐姐,当初爹爹之所以让我起誓,就是为了保证药茶的传承,钻词句的空子未免不太妥当。”
连熙微面色发白,声音尖锐地质问:
“我是你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姐,咱们在深宅大院中相依为命这么多年,难道还比不过茶方这等死物吗?再者说了,我也是为了娘考虑,娘她体弱,你一个人琢磨药茶怕是进展缓慢,若再加上我,想来也能快些调理好娘的身子。”
还不等连柔出言推拒,焉氏便开口了。
“熙微,娘知道你是为了娘好,但我们却不能辜负你爹爹,你聪慧至极,不学药茶也无妨。”
当年连牧云让连柔起誓时,焉氏也在场,她明白丈夫的意思,所谓不能传给“同辈”,这个同辈指的就是连熙微。
熙微心性凉薄,若真学会药茶,怕是会使治病救人的利器成为杀人不见血的刀刃,知女莫若母,焉氏自然不会纵着她。
连熙微早就知道这对母女沆瀣一气,就是见不得她过得好,此时她气红了眼,狠狠跺了跺脚,便跑出了嘉平院。
望着长女离去的背影,焉氏叹了口气,道:“柔儿,娘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过日子,至于熙微,你莫忘了自己的誓言。”
“女儿记住了。”
连柔房中呆了一个时辰,直到母亲露出疲态才折返葭月居,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她将丫鬟屏退出去,取
出妆匣中那张龙葵半边莲茶的方子,不断思索着该怎么办。
据说那骠骑将军本就生了副狠辣残暴的脾性,后来又中了噬身毒,原本只有五分邪性,此刻已经变成了十分,若稍不合他心意便会被军法处置。
连柔已经死过一回,自然爱惜自己的性命,她恨不得远远避开那位形如恶鬼的将军,偏偏焉氏的身体等不得,就算她心里再怕再惧,也不能继续耽搁了。
择日不如撞日,连柔想明天就去将军府碰碰运气,否则待到骠骑将军病入膏肓,连神智都没了,又怎会将天山雪莲换给她?
用力按住桌角,连柔瞥了眼铜镜中忐忑难安的自己,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
骠骑将军再可怕,到底也是长夏伯府的姻亲,就算不满她的请求,应当也不至于把她打杀了吧?
连柔思绪如乱麻,辗转反侧,一整夜都没睡着。好在她模样生得漂亮,翌日起身时虽带着几分憔悴,却更显柔弱,让人忍不住地心疼。
她换上了件缃色裙衫,粉黛未施,浓密蓬松的黑发用一只式样简单的银钗绾好,素净的打扮尤为好看。
“小姐的头发生得真好,就像云锦似的。”
青苓仔细端量着主子的模样,只觉得无一处不美,不过好像少了点什么,小丫鬟拍了拍脑门儿,从妆台上摸出一只鎏金盒。
“您要不要洒些香粉?听说这金缕香产自西域,近几月在陪都卖得极好,若不是伯府门第高,那脂粉铺子也不会将这等好货送过来。”
杏眼盯着那盒香粉,连柔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前世骠骑将军中噬身毒的消息鲜有人知,为了讨好这位,某位官员特地送了几个美人,美人生得貌若天仙,身上涂了香粉,偏骠骑将军闻不惯这种味道,便像疯了似的,直接拔剑斩了那些美人。
连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胆颤心惊地拒绝了青苓的提议。
巳时将过,连柔找了个由头将青苓留在伯府,之后戴上帷帽往将军府的方向赶去。
巍峨的府邸就在远处,连柔扫见站在石阶上的壮硕军士,目光锋锐犹如利刃,紧盯着过往百姓,不放过丝毫端倪。
连柔走上前,期期艾艾道:“劳烦您通禀一声,小女子是长夏
伯府的连柔,想求见将军。”
两名军士对视一眼,想起将军失踪多日,方才回府不久,横看竖看都不像能认得连氏女的模样,若贸贸然将人请进去,恐怕他兄弟二人会受责罚。
“要是连小姐想要拜见伏老夫人,我们还能为您通禀一二,但将军却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到的。”
听到军士的话,连柔并不觉得意外,毕竟骠骑将军身份高贵,地位尊崇,加冠不久便立下赫赫战功,想要拜访他的人必定不在少数,若人人都放进去,偌大的侯府岂不是乱了套?
连柔提起裙裾,往前走了两步,嗓音压得极低:“听说北魏有一种噬身毒,大业的医者无法解毒,小女子手中有缓解毒素的药方,想将此方献给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