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萱的居所是小楼后面的一座独栋小院, 可见她在这里,混得不错。
徐姜三人在婢子的带领下, 进入房内, 卫萱跪坐在小几前, 见到来人, 目光先落到了赵瑞脸上,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然后看到徐姜, 目光微微一凝。
徐姜的脸被帷帽遮得严严实实,不过从身形看,很明显是女人。
卫萱知道, 眼前这个女人, 打赏了自己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如此贵重的礼物。
然而比起欣喜, 更多的却是疑惑警惕。
许多男子为自己倾倒,便也意味着她也会招来许多女子的嫉恨,是以贵妇人们来花月坞找茬的事屡见不鲜。
在卫萱看来,虽然徐姜出手阔绰, 但估计也是一样的目的,不过是先礼后兵罢了。
“之前那夜明珠,可是我一人所出,萱姬姑娘怎么却接见三人?”徐姜坐下, 面纱微微晃动,漫着声调,“他二人可分文未出, 这也太不公平了。”
“他们是我的旧相识,平时关系不错,我见他们正巧和夫人您待在一块儿,就叫婢子把他俩也一起召来了。”卫萱冲着赵瑞和沈存甜甜一笑,眨了眨眼睛:“……也不知什么时候,他俩竟认识了您这样高贵美丽的夫人,怎的不曾介绍给我?”
实际上,她是怕徐姜来找麻烦,便拉上沈存赵瑞,好有人撑腰。
她眼波盈盈看过来,然而沈存面无表情,似是不打算搭腔,赵瑞亦是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不语。
卫萱一怔,沈存一向冷肃,她倒是见怪不怪,然而为何赵瑞也是缄口不言?
她讨了个没趣,目光重新落在徐姜身上,一时竟瞧不出这女人是何来头。
“夫人?”半晌,徐姜轻轻一笑,“我尚未婚嫁……何况萱姬姑娘连我的脸也未曾见得,怎么便说什么‘高贵美丽’?若我生得丑,岂不是太对不起姑娘谬赞了?”
适才那些溢美之词只是客套,不过眼前这女子还是未嫁之身,却着实叫卫萱有些吃惊。
她原以为是哪个权贵家的夫人,来这儿呷醋来的,可谁知竟只是个闺中少女。
大梁过了及笄之龄便论婚嫁,可见徐姜年纪不大,然而却可使沈存赵瑞在她身边端坐,不敢轻慢。
卫萱看在眼里,心下便颇有些不是滋味。
“都怪我闹了笑话,你们也不提醒人家一下……”卫萱姬扁了扁嘴,随后转移话题,“唉,不说这个了,话说我近日新作了一首诗词,不妨与你们说来……”
她忽然停下来,空气顿时安静了起来。
许是嫌闷,徐姜取下帷帽,露出脸来,乌发雪肤,眉目如画。
卫萱没有想到她生得这般好看,尤其是那双异色瞳眸,在灯烛下好似绚丽生辉的宝石,美得惊心动魄。
双目异色,身份高贵的女人,卫萱想起曾听过的传言,对于徐姜的身份,顿时了然。
原来是公主,难怪赵瑞和沈存如此重礼。
卫萱了然,偶然间朝赵瑞看了一眼,却是愣住。
赵瑞的神色很平静,却是深深地望着徐姜,似是极专注地凝视着,她那双独特的眼睛。
卫萱心里一紧。
“有些闷,取下来透透气。”徐姜看着卫萱怔忪的模样,微笑道,“萱姬姑娘?怎么这般瞧我?可是也同姑娘的故人有些相似?”
她语气轻柔,却并无笑意,瞥了身边的赵瑞一眼,略显冷淡。
不舒服,赵瑞看着她的眼神,总是让她不舒服。
“这怎么敢……?”卫萱犹豫了一下,拜倒在地,“见过公主殿下——”
徐姜轻轻把玩着手中的帷帽。
她这双眼睛,比公主令牌还能显明身份,之所以将真实身份摆到台面上来,也是因为,她已腻烦了无聊的客套,该到了讲正事的时候。
“不必多礼。”徐姜抬了抬手,温和一笑,“久闻姑娘大名,听说萱姬姑娘才情极佳,最擅诗赋。本宫近日有一拙作,羞于见人,不知可否请姑娘……私下指教一番?”
“私下”二字稍稍加重,赵瑞沈存知趣,安静地离开了房内。
而服侍卫萱的婢子,也早已离开,房内只剩两个女人。
卫萱有些紧张,她也只是背得出几首古人诗词,于那些理论知识半点不懂。
若是真要指点,岂不反露了馅儿?
正想寻个办法遮掩过去,却听徐姜默然片刻后,忽然开口。
“萱姬姑娘,你愿意进宫,与本宫以姐妹互称么?”
“什么——?”卫萱呆住,睁大了眼睛。
*
卫萱的小苑内有一处凉亭。
亭子门前题了两句楹联: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赵瑞初次听卫萱吟出这句诗,只觉得惊为天人,他从未见过这般超凡脱俗的女子。
他素来爱竹,此处又是竹木掩映,赵瑞便给此亭题名“竹萱”二字。
赵瑞仰头,那时的月色,也同今日这般溶溶似水。
不过已是隔了一辈子的光景,当时的惊艳到了今时,便发现原来不过是错觉,如同许多往事一般,几乎成了幻梦,唯独徐姜闭着双目,安安静静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