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出幻境重新回到云端身边的温情很快被打破,商粲扫过云端身上染着隐隐血迹的白袍,心知在她落水这段时间里云端一定经历了一番艰难争斗,心头生出难言的心疼。
但她也知道眼下并非关切恋人的恰当时间,于是只小心地在指尖运起疗伤的术式,在云端的伤口上一一轻轻拂过去,察觉到并无太过严重的伤势时才稍稍安下心来。云端却更关心她,运起的灵力在她身体里转了几圈仍牵着她的衣襟不肯放手,低声道:“……你有没有怎么样?落水之后、她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事?”
心道真要论起来怕是该说她对御久做了什么事,商粲一顿,随后犹豫着将目光投向清涟湖上。
失去一只手的御久姿势却未乱,仍端坐在荷叶之上,捂住断手伤处的指缝间仍有些许鲜血溢出,但较之最初已经好上许多,显然已经用术式为自己疗过伤,如今终于有了余裕重新看向商粲。
“你刚才……”原本桀骜自负的人此时却显出几分张皇,御久唇色发白,声音被压的很低,一双眼睛都因怒气而隐隐泛起红来,“……你做了什么、你怎么敢……”
商粲默然。她方才是被人硬生生从湖里——从幻境里拖出来的,而这么做的人就是原本亲手把她扔下湖去的御久。在她随波逐流般地看着那些碎片式的记忆时,被窥探了记忆的人显然意识到了她的行为,从而干脆地放弃了将她压制在湖里的巨大优势,用可称之为粗暴的手法打断了幻境将她捞了出来,并方寸大乱到被云端捉住破绽而失去了一条手臂。
御久不想被人看到那些和祭莲相关的记忆,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商粲远远看着那位在顷刻间变得狼狈的天外天掌门,无声地抿紧了唇。
……但是,但是,她原本理应只是被祭莲的鬼魂带入了她的幻境,就算是祭莲有意想让她看些前尘往事,那也本该只能看到祭莲的视角才对。如今能从御久的视角去看那些景象,怎么想都是挽韶那瓶入梦香的作用。
入梦香,挽韶是怎么说的来着——
‘一般来说只能看到那人心中最深刻难忘的回忆,还会显得光怪陆离不知所云。’
不管御久再怎么修为深厚也好,顶多也只能意识到自己正在被人窥探记忆,怎么也没法子知道被人看到了哪段记忆的。
那她又何必这么慌张呢。何必呢。
脑中纠结着的想法一一顺开,少了一只手的御久不会再是她和云端的对手,商粲本该趁着御久受了伤而去乘胜追击,此时却鬼使神差般地没出手,她怔怔看向立在御久身后的清涟君——在见过本尊后就越发只会觉得这是徒有其型的傀儡,身上的天外天道袍跟这张脸根本不相衬,像是南辕北辙般的荒唐感,是不该存在于现实中的虚妄。
“……”商粲定定看了半晌,低声问道,“……你知道吗?”
她问的模棱两可,从御久的表情来看显然也并没理解她在问些什么,商粲心下了然,垂下眼帘望向水波不兴的沉寂湖面,脑中像是盛着迷雾,偶尔会窥见一点雪亮。
——迟迟未被封上的幽冥鬼界通路,冲出鬼界的万千鬼族,其中一只潜藏在清涟湖最大的那片荷叶下,荷叶上面日复一日端坐着的是杀害了她的人。
她没让她知道,她在这里。
是来做什么的呢,按照常理说是来寻仇的话未免太过牵强,毕竟鬼界的门打开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祭莲在这里待了多久也已经不可考,但总归不会是半点动手的机会都没有,但她好像什么都没做。
做了吗?没做吗?商粲扫过一池莲花,心中有些动摇,御久精心培育的莲花,将香气与傀儡术相结合的精密术式,这里又有没有祭莲的影子呢。
疑问开了头就很难再消掉,商粲有种想要找祭莲问一问的冲动,却又因这样的行为会暴露祭莲的所在而感到踌躇——她不确定祭莲是不是想让御久知道她在这里,但十有八九是不想的吧,否则又怎么会一声不吭地潜在湖底呢。
也不知祭莲在看到御久身边那与她长相一致无二的傀儡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喂、你发什么呆,把话说清楚一点——”
语焉不详的沉默让御久更加焦躁起来,从水底出来后就显得反常的小凤凰却只是不答,只轻蹙起眉喃喃了一句“魔修?”后就不再言语,看过来的眼神中也似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可恶情绪——像是犹豫,像是不安,像是怜悯。
开什么玩笑?怜悯?怎么敢、从来没有人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还有那在斩断她一条手臂后就飞身而退的无瑕仙体,明明有能将她一击毙命的机会,如今却对胜负毫不关心般站在商粲身旁……商粲一定私下传音向她说了什么、她现在也开始投来同样的目光了——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御久心头暗沉的暴戾止不住地向外涌出,她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那两人交握的手上,仿佛视野都被收束在那一隅,不由得咬牙切齿地握紧了拳。
还要牵到何时、又能牵到何时呢?
凶恶的杀气不受控地涌上心头,御久只想立刻将这碍眼的景象从眼前消掉,身下叶子却突然剧烈地一晃。
她这才惊觉般四下望去,狭隘的视野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