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以卿是最近在家中憋得时间太长了, 难得出来才想拉着沈望舒四处逛逛。结果因为之前与明悟大师的一番话分了心神,倒让她忘了之前遇见沈家人的不愉快,更忘了问问沈望舒。
没想到她把这茬忘了,双方却有孽缘, 走着走着竟又遇见了。
这一回倒没见着沈老夫人, 她们遇见的是之前扶着沈老夫人的两个少女,还有另两个路以卿不认识的夫人同行——想来是沈老夫人年纪不轻, 前来礼佛也没精力四处溜达,这会儿也不知去哪里休息了。倒是少女心性,出来一趟不免四处走走,身边跟着的许是长辈。
路以卿见着之前表露恶意的少女, 眉心下意识蹙了蹙, 还不待几人走近,便拉住沈望舒问道:“望舒, 之前忘了问你,这些都是什么人啊?”
沈望舒显然也看到了迎面走来的沈家人,听到问话微微垂眸,语气倒是平静:“我忘记你不记得了。之前在明悟大师那里遇见的, 年长的是我祖母, 也是沈家的老夫人。两个年轻女郎,一个是我庶妹,另一个是我三叔家的堂妹, 据说都颇得祖母喜欢。”
路以卿一下子就从她话中听出了端倪——沈望舒用的是“据说”, 她自己家的事提起来竟然要用据说吗?还有那沈老夫人, 沈望舒嫡出的她都看不上,偏宠着庶出的女儿,又是什么毛病?!
不等路以卿再问什么,沈望舒又望着对面的人继续介绍道:“现在对面过来的,穿黄色衣裳的女郎是我堂妹,穿水绿衣裳的是庶妹。至于那两个夫人,穿紫色的是我三堂婶,见面你称她三婶就是。至于另一个……是我母亲。”
听到最后一句,路以卿愣住了,扭头去看沈望舒神色。却见她神情淡淡,既没有见到亲人乃至母亲的欣喜,也没有因对方轻视而生出的怨愤,仿佛见到的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路以卿心中蓦地生出许多怪异来,以至于她下意识脱口问道:“咱们要改道吗?”
其实双方距离不远,该看见的都看见了,这时候避开显然是失礼的。可路以卿又不在乎这些,她想到了之前冲着沈望舒流露恶意的庶妹——沈家这样一个庶女都敢对沈望舒如此态度,她都不敢想象双方会面又是何等光景?但让她媳妇吃亏受气是不可能的,她又不好顶撞岳母,不如避开。
沈望舒听到路以卿如此说,眼中不禁闪过一丝笑意,可却摇头道:“不必了。出门在外,她们总归是要顾虑颜面的,也不会当众给我难堪。”
路以卿一听,更心疼了,又不解:“可她们为什么要给你难堪?”
这个问题,沈望舒没有回答,不过很快路以卿就知道了。
她们没有改道,对面的人自然也不会避让,几句话的功夫双方便撞见了。路以卿和沈望舒身为小辈,自然要向沈夫人和三夫人行礼,对方倒没像沈老夫人那般直接的无视她们。
三夫人似乎还挺客气,与路以卿她们寒暄了两句,只是话语中多多少少有些路以卿听不太懂的机锋。倒是沈夫人脸色更难看些,见着二人竟直接问:“你们来相国寺做什么?”
这话不像是关心询问,反倒像是责怪她们出现一般。
路以卿脸色当即就不好了,看着沈夫人几乎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沈望舒的亲娘。可她私下问过于钱,沈望舒确实是继室夫人所出,而如今的沈家夫人正是对方——既然是亲生的,沈夫人为什么会对沈望舒如此态度?那冷淡的模样甚至比不上之前对那庶女。
似乎怕路以卿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沈望舒偷偷扯住了她的衣袖,面上依旧浅浅淡淡的:“回母亲,我与阿卿听闻明悟大师落脚相国寺,因此前来求见。”
沈夫人听完这话却蹙眉,竟斜睨着二人道:“你们也想求见明悟大师?”
路以卿听着这话觉得,整句话前沈夫人少说了一个“凭”字……凭你们也想求见明悟大师?
沈望舒还没答话,倒是一旁的庶女沈娉婷掩唇笑道:“母亲这就错了。明悟大师虽是得道高僧,可也架不住某些人有钱啊。一千两香油钱打动不了相国寺,那就用一万两,人家可财大气粗呢。”
这话说出来总有种怪异的嘲讽。尤其沈娉婷还加重了有钱和财大气粗这两个词的语气,仿佛这两个词尤其粗俗,不能入耳一般,听得路以卿也是格外膈应——有钱怎么了,有钱吃你家大米了?不对,有钱才不用吃你家大米,你是吃不上大米嫉妒怎么的?!
路以卿隐约感觉对方有点仇富,可又因阶级原因,这仇富中似乎又带着些自傲。
这边路以卿还有些理不清沈娉婷的心态,那边沈夫人听到沈娉婷的话后,却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堪入耳的话一般,露出了明显的厌恶:“好好的佛门清净地,也被你们这身铜臭玷污了。”
路以卿:“???”
路以卿从不觉得以钱开路有什么问题,毕竟相国寺收了她的钱,也是你情我愿的事。说什么玷污?当和尚不吃饭啊,给菩萨塑金身不要钱啊,做善事施粥不要米粮啊?
她不是很明白沈夫人的脑回路,对方或许过于清高了。不过这会儿路以卿显然不想忍,便冷下脸道:“既然您嫌我们铜臭,那我们也不留在这儿碍您的眼了,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