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不语从出生起便深受其母鸡娃之苦,以扛起姜氏大旗为己任,多年费尽心血,也曾畅想过田园之乐,之前事关独孤默的话虽说的诚恳,但那都是糊弄皇帝的,刚才这几句话却纯然发自肺腑,全无一点停滞犹豫。
她话音落地,殿内鸦雀无声,竟似都被她这句话给震住了。
帘后的独孤默听到她那句“与心仪之人早出晚归”之语,一时心神激荡,若非里外都有人,怕是要紧握了她的手,一诉衷肠。
六皇子亲眼见过世子纸醉金迷的日子,压根不信她的半个字,小声嘀咕:“骗子!”
皇帝也不知心中作何想法,沉默片刻之后笑道:“朕为你赐婚你便有归隐田园之意?世子年纪轻轻不思如何报效国家,竟成日琢磨如何偷懒。”
他随即道:“出来吧。”
内监掀起帘子,六皇子与独孤默联袂出现。
六皇子阴阳怪气道:“恭喜世子!只是不知道父皇为世子赐的是哪家的闺秀?”
独孤默内心复杂,在皇帝的注视之下僵硬着面皮道了声:“恭喜!”再无二话。
金不语:“……”
总有中自己在外面风流浪荡被另一伴捉*奸在场的错觉。
她安慰自己不要紧,却还是忍不住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瞟了独孤默好几眼,直到对方无声瞪了她一眼才算老实。
皇帝似乎心情不错,几句话之后便将三人轰走:“世子既是前来讨要你请的先生,赶紧不将人带走,难道等着朕留饭?”又骂六皇子:“从来不肯让朕省心,大半夜也来闹朕。”
六皇子很委屈——父皇,明明是您老人家派人将儿臣急召来的。
皇帝身边的大监广田亲自去送人,在宫道上委婉叮嘱:“世子既将人从陛下处领了回去,可别到处招摇。”
宫里的人都谙熟吐一半留一半的说话方式,金不语立刻便领会了他的话中之意,笑着塞了张银票给他:“多谢大人叮嘱,独孤默到底还是在册的流犯,私自回京罪不可赦,若非陛下宽宏大量,他就是有十八颗脑袋都不够砍的。我晓得轻重,回去便拿个大铁链子将人锁起来,省得他乱跑。”
独孤默:“……”
鉴于金不语的乖觉懂事以及银票面额,广田回去的时候在皇帝耳边替世子美言了几句:“世子倒是怪会说话的,挺机灵。”
皇帝也是头一次听说定北侯家事,无人之时免不得要跟他身边的大伴慨叹几句:“真没想到定北侯糊涂至此,到底是出身低了些,做事情难免不得体。要是将世子过继给姜世子,你说定北侯肯干吗?”
广田便道:“侯爷要是儿子多的话,说不定肯干呢。”
“老货,你当定北侯是这么没算计的人?若是将世子过继给姜世子,他定北侯的位子也坐不稳了。”皇帝笑骂道:“总不能朕前脚给世子赐婚,后脚再给定北侯赐两个美人吧?”
他不过随口一句,主仆两个顿时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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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不语来接人的时候是马车,回去的时候便引了独孤默上马车,李恪有心邀请独孤默同行,奈何他骑着马,总不好广成刚刚叮嘱过,就让独孤默骑马招摇过市,便只能在宫门口与他二人分手。
独孤默上了马车,两人相对而坐,金不语隔着帘子吩咐黎英:“去城南,送阿默回去。”
马车行到半道上,独孤默终是忍不住问道:“陛下给世子赐婚了?”
提起此事金不语就犯愁:“是啊,赵远平的嫡亲妹子。”她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赵远平怎么就成了我的大舅哥了?”
独孤默满腹心事都要被这变故给惊走了:“赵远平与世子……还真是有缘啊。”
而他与世子之间,却似隔着千重山万重水,一时难近。
“有个鬼的缘份。”金不语愁苦之极:“我原本想着豁出去一身功名,去求皇帝陛下收回成命。可你看方才陛下的态度,我若是拒婚,说不定会当场砍了我的脑袋。”
她肯冒险入宫为独孤默谋求一线生机,已然做好了触怒圣颜的准备,一次尚可,但若是接二连三跟皇帝对着干,哪会有好果子吃?
独孤默不由口中含酸小声说得一句:“听说世子在四莳园左拥右抱好不快活,往后娶了美娇娘,恐怕更要将我丢在脑后。”
金不语被他的模样给逗乐了,隔着车帘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默默握住了独孤默的手,对方似乎还有些不高兴,挣扎了好几下都不曾挣开,只能被她老实握着。
“反正不管我在外面搂了谁或者娶了谁回家,总越不过你去的。”金不语原本是安慰他,但是话一出口便觉得这话有点渣,倒好像是四处留情的渣男安慰空房冷落的正室。
独孤默也觉得怪异,禁不住笑出声,小声嘀咕:“世子说的这是什么话?凭是哪个小妖精,当然越不过我去。”正色问道:“世子当真要娶赵躬的孙女?”
独孤玉衡与赵躬政治理念不合,斗了半辈子最后落得个坐牢的结果,独孤默对赵阁老的孙女也没什么好感,更何况此人还是赵远平的妹妹,想来更是人品堪忧。
金不语接到赐婚圣旨已经考虑过了:“我反复想过,定北侯与赵府联姻势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