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独孤家刚刚经过一场大的变故,独孤默回来才几日功夫便泄漏了消息,还被抓走了。
独孤夫人几乎可以想象出长子未来的结局,她被小儿子跟女儿扶回房,半躺在床上默默流泪,而独孤睿与独孤晴也正处于恐惶不安之时,外面有人敲响了大门。
家里所有人不觉都绷紧了神经,连独孤夫人都猛然间坐了起来,颤抖着声音问:“谁?”
老仆菜叔隔门相问,立刻来报:“夫人,是世子爷来了。”
金不语进来的时候,独孤夫人脸上还有泪痕,不见了独孤默她自然要问,待听说经过不由猜测:“这么说,阿默很有可能被宫里那位带走了?”
独孤夫人知道儿子回京经过,当下流泪道:“连累了世子爷,是我们的不是!至于我儿……”她心中难过,也只能忍痛说:“他生在这家里,命该如此,犯不得旁人。”
金不语向她保证:“夫人不必着急,晚辈这就进宫,就算不是陛下带走的人,我也一定把人安全带回来!”
独孤夫人哽咽阻止:“世子千万别去!我做母亲的何尝不想自己的儿子平平安安,可此事凶险,已然带累了世子,怎可再陷世子于险境?”
金不语起身,叮嘱独孤睿:“二公子照顾好夫人,我去宫里一趟。”
独孤睿不知为何,在她温和的声音里竟不再觉得惶恐,这个人虽然与他并不熟,可是她身上却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不由应道:“我会照顾好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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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皇帝听完幽州之事,掩盖住自己听八卦获得的愉悦感,板着脸训斥独孤默:“真没想到你走了一趟幽州倒学的伶牙利齿!”
六皇子在心中默默应和:对的,都是被定北侯世子给拐带坏了。
独孤默见皇帝神色有所松动,连忙恭恭敬敬道:“罪臣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都敢无赦令从幽州偷跑回来,倒是胆大包天得很!”
独孤默:“……”
皇帝似乎也并非要追究他从幽州偷跑回来一事,转而道:“大渊定国之时分封诸侯皆是有功之臣,尤其初代定北侯与太**祖有兄弟之谊,且姜氏历代戍守北境门户,为国朝立下了汗马功劳。但人心思变,况且这一代定北侯又并非姜氏,在北境经营二十年,九州百姓但知定北侯而不知有皇帝,听说连北境许多官员也甘愿听从定北侯驱驰,只恐朕百年之后新帝难以压制定北侯,便是北境之大患。”
六皇子忙道:“父皇春秋正盛,何出此言?”
独孤默背后寒意渐起,心中暗道:原来皇帝对定北侯早有猜忌,只是碍着大渊与北狄的战局不稳,这才一直按兵不动。直到此次北狄汗王被擒,北狄被重创,才觅得良机。
他深受牵连之苦,春风得意之时被皇权一脚踩进了泥地里,没想到终有一日世子也面临被牵连的命运,她那样神采飞扬的人物,凡事随心不羁,怎能沦落入与他同样的境地?
皇帝威严的声音里略带感伤:“历代帝王但为身后事筹谋不够,难免为后代子孙留下祸患,动摇江山国本。朕最近总在想一件事情,如何将这江山安安稳稳交到储君手里。”他低头注视着地上跪着的两人,缓缓道:“独孤玉衡一心为国,想革除官场积弊,无奈犯了众怒,朕不得不将他拘禁入大牢。独孤默,你可曾怨过朕?”
“罪臣不敢!”
或许是自小受其父影响,独孤玉衡出事之后,独孤默对皇帝与朝廷乃至官场有说不出的失望,他自小读的圣贤之书,所识之人皆满嘴圣人之语,冠冕堂皇天下为公,可是当触及他们真正的利益,这些人竟无所不用其极,构陷他们父子无所不用其极。
回想起来,他父亲身上有一种难得的书生意气,哪怕深居牢房也不改初衷,不是忠于皇帝或者朝廷,而是真正的心系天下与百姓。
“不是不怨,而是不敢怨是吧?”皇帝轻叹道:“你还年轻,总以为世间之事非黑即白,还沾染了你父亲的一身习气,以为朝廷之中,只要是好事便能办成,却不想其中又有多少人在背后想尽了办法阻挠。”
殿外忽有小黄门来报:“陛下,定北侯世子在宫门外求见。”
皇帝了然一笑:“他倒来得很快,独孤默,你也是世子带进京的吧?不必着急否认,待朕来看看他来了如何辩解。”
帝王面色忽转冷硬,方才那点温情消失不见,连声音也无情似刀:“独孤默,你若是真想救你父亲一命,便与六皇子同往幽州,搜集定北侯不法之事的罪证来换取你父亲一命。”为了让他死心塌地的效命,难得补了一句:“若非朕见机得快,将你父亲下了大牢,恐怕他早已人头落地,不知命丧谁手了。”
那是独孤默头一次认识到,原来当一个国家运转起来,所有人都疯狂向着一个方向使力,就算是皇帝也难拗众人之意,这件事情有多么可怕。
而他与世子之间,被皇帝随意一句话,中间便隔起了天堑,心脏犹如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紧紧攥着,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李恪大喜过望,连忙扯着木木呆呆的独孤默让他一起叩头领旨——陛下的意思是不再追究他私逃回京之事,还不赶紧谢恩?
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