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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是受到安倍晴明的赏玩邀请,有时是主动上门求教阴阳术相关问题,麻仓叶王开始习惯性拜访安倍晴明的小院。一来二去,平安京最负盛名的大阴阳师和近来炙手可热的阴阳师新秀便熟络起来,可聊的话题渐渐从严肃知识拓宽到寻常琐事,谈笑之间有了点亦师亦友的模样。
转眼便是一个春夏。
成为晴明家的常客后,麻仓叶王已很没遇上过白饮。
小院里,泛黄的秋叶飘飘摇摇落上衣襟,在阴阳道上教学相长的两人结束了今日份的话题。
“哈哈哈,叶王的思路新中见奇,总是能让晴明受益匪浅啊!”
对面的人没有回应,似乎神思不属。
“……叶王?”
姿态风雅的大阴阳师拈茶细饮,猝然前倾,嘴角笑意似若含情:“叶王?”
“啊……晴明公亦让我豁然开朗。”
“叶王,”晴明侧首,眼角笑睨,“你在犹豫,想问什么呢?”
“……是想问白饮殿吗?”他指出。
“是,白饮似乎不怎么来拜访,”叶王摩挲杯面,“还是这半年来,白饮前来拜访的时候,我恰好都错过了?”
“不,叶王并未错过,只是白饮殿不来罢了,”晴明不知怎地笑起来,在友人面前半点不拘礼地半躺下来,“哈、哈哈哈哈……叶王啊叶王,这问题被你从暮秋闷到现在,你是怎么撑到现在才问的?”
“咳,”叶王轻咳,侧过脸,“只是不想显得太过急迫,总以为再等一天,大概便能见到白饮上门拜访……”
“于是再等一天再等一天又再等一天,便拖到了今天么?哈哈哈哈哈啊……叶王!叶王啊叶王!”出尘的大阴阳师再一次畅笑,笑得连蝙蝠扇都颤巍巍落在桌上,半点不掩饰自己看友人笑话的心态。
“……晴明。”叶王无奈。
“咳,”安倍晴明直起身来,掩饰性一咳,忍不住又笑了一声,“不要误会,叶王。并非白饮殿不来,只是长生种的时间观念,与寿数百载人类不同罢了。”
“……长生种。”叶王怔然。
实在是白饮的为人表现太过人性化,比他遇到的太多人都来得更富人情味,乃至让叶王忘了,他与对方之间,还隔着种族的天堑。
“也是,毕竟对方……是妖神嘛,”叶王恍然,嘴角却有些苦涩,“他是妖怪的世界中最顶端的存在,别说是人类,哪怕在妖怪中间,也很少有人能追上他的步伐,与他……并肩远行。”
“是啊,”晴明捡起衣衫上泛黄的落叶,将它夹进书页,面上是难以察觉的落寞,“吾等短短百年的生命,于白饮殿而言,就如这落叶。”
“他在春天看到我葱郁的青年,又在秋天看到我枯黄的暮年。当我落下枝头,我在白饮殿心中的痕迹,也如这落叶在空中飘扬的轨迹般,轻飘无痕。只剩下安倍晴明这个名字,被当作记忆的书签,久久封存。”
“等我归入泥土后,我已长久安眠,而他仍将孤身一人,在我看不到的许多个春秋里,目送更多的落叶枯黄化泥。”
“……”麻仓叶王听他的叙述,脑海中忽然闪现那夜月色下,粼粼池塘边,如坐九天寒峰之巅的无边寂寞的背影。
“……真不甘心啊。”叶王喃喃。
不甘心什么?
不甘心自己骄狂放肆为之拼尽全力的一生,只是那煌煌耀耀之人生命中随风逝去的一片落叶;不甘心穷尽了一切力气却连他的背影也追逐不到,只能坐在原地等待他的主动叩门;不甘心这偌大的世界风景无边他却只能困囿一隅,永远见不到那人眼中的庞庞盛景——!
一叶之生何其短暂,终究是零落成泥;叶王之生何其短暂,终究是白骨一抔。
——如果能长生……
“只是生而为人,难得也会感慨自生的渺小罢了,叶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安倍晴明打断叶王的思绪,又一次笑语盈盈,“事实上,白饮殿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麻仓叶王福至心灵:“是寻找审武?”
晴明神秘一笑:“……不止如此。”
“不止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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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梅开正盛,厚雪过踝,一条灵活的水獭顺着河流进入晴明家的小院,将从万里之外带来的冰河下的鲜鱼摔上岸,随即翻身上岸,皮毛甩动,水珠四溅。
“啊呀,荒川之主,欢迎啊,”晴明探身,看着在雪地里活蹦乱跳的几十条鱼,“只是下次敲门可好?如果不是我动作够快撤掉了防护罩,你就要撞伤了。”
平安京第一阴阳师的防护罩,可不只是坚不可摧那么简单。
憨态可掬的水獭口吐人言:“不必,我相信你的反应能力。”
晴明正想笑谢他的赞言,就听荒川之主下一句道:“身为妖狐葛叶的孩子,却能与妖神殿平等而交,你要是没那个实力,那我就……”
“那您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晴明笑眯眯用上敬称,杀伤力更上一层,“有白饮殿护着我,就算晴明四体不勤,您也什么都做不了。”
荒川·本来也没想把人怎么样·只打算放个狠话在人类阴阳师彰显一下自己在妖神殿面前的地位·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