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一日,玉颜来找七姜,要她定提亲这日午宴的菜品,当时捧着厚厚一摞菜单,脑袋里一片空白,好在如今识字了,菜单上七八成都能看明白。
玉颜事先说好,是不帮她的,全由她自己裁夺,七姜想过私下里问母亲,可又不好意思,觉着自己看起来很没用。
最终连展怀迁都没干预,七姜自己去大厨房找厨子商量,折腾半天后,菜品是定下了,但厨房管事恳请少夫人,下回商量事儿,一定派人召见他们去就好。
七姜知道,她还没有那些当主子的“毛病”,可她必须拥有当主子的能耐,再过几个月,玉颜就要嫁了,哪怕能拉着玉颂和自己一起打理这个家,要学的要做的事,实在太多。
眼下母亲和父亲能否重归于好,谁也不知道,兴许之后一段日子,还要为此烦恼。
而母亲即便留下,她也不会像大舅母或四婶婶那样当家管事,当初她霸道地逼公爹从四夫人手里要来的当家大权,如今想不接都不成了。
另一方面,贵妃盼着她能早日配得上温言夫人的封号,时不时会提醒母亲要教导自己,念书学规矩迫在眉睫,九月里若能随展怀迁北面走一趟,可能会是之后几年里,七姜最自在的一段时光。
还记得研究菜谱的那天,偶尔还是会遇见不认得的字,还有那些牲畜的别名,京城人就是矫情得很,非要自创几个名头来,显得他们多高贵了不起。
那一阵烦躁时,抱怨过后,她就会很茫然,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真就这么过下去吗,眼前的一切,真是她想要的吗?
但这份迷茫,很快又会被展怀迁治愈,他的温柔理解,他缠缠绵绵的爱意,会让七姜沉溺进一份心甘情愿的意识,便是愿意为展怀迁付出,愿意追随他,只要和他在一起,做什么都行。
这些日子,七姜时常在这份沉溺和自我怀疑间跳来跳去,肚子里好些话,不知该对谁说。
自然,眼下最要紧的,是今日午宴的宾主尽欢。
开席后不久,七姜随展怀迁到男宾席上问候,十几双眼睛看过来,无不是朝中有权有势的王公大臣。
七姜认得一些,也有陌生的面容,就听他们向父亲夸赞自己,可意外的,不是些翻来覆去的客套话,也许几位皆是与父亲交好的长辈,说的话十分恳切和善。
但其中一位在夸赞后,却道:“侄媳妇,有些事你眼下年轻,做来即便荒唐,也可以一笑了之,但往后年岁渐长,切不可这般冲动鲁莽,怀迁将来升官晋职,一言一行会影响更多的事、更多的人,你在他身边,同样如此。”
七姜不禁抬起头,望着这位坐在黄将军身边的陌生长辈,脑袋空空地福了福,应道:“晚辈记下了。”
展怀迁察觉到七姜的不悦,便主动告退,送七姜回女眷的席上,路上见她闷闷的,哄她道:“方才你不在时,他们都夸你,父亲说午宴是你张罗的。”
七姜说:“我只是动动嘴皮子,有银子有下人,什么做不成呀。”
展怀迁停下脚步,也拉了住了她的胳膊,温和地问:“姜儿,最近偶尔就会见你低落,昨日在玉器店也是,你突然就发呆,但过一阵又好了。”
七姜望着他,明明昨晚温存时还那么甜蜜,更是约定好了将来回村里摆婚宴,且今日提亲一切顺利,那么多值得高兴的事,她怎么就突然因为一句话情绪低落了。
“怎么了?”
“怀迁,九月去北边的差事,能向殿下争取吗,我很想出去走走。”
展怀迁答应了:“我尽力争取,但你若有不高兴的事,也不想对我说,我不强求,哪天你愿意说了,我再……”
七姜打断了他的话:“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就是最近老爱胡思乱想,越是高兴的时候,越是会突然走神岔到别处去。”
不等夫妻俩讨论出个究竟,何世恒从男宾席上过来,向他们两口子作揖,展怀迁嗔道:“大中午的,酒水也不多,你就喝醉了,怎么行起礼来?”
七姜则笑道:“这大礼我倒是受得,哥,若不是我,哪有今天的好事?”
何世恒再作揖,满心感激都在笑容里:“姜儿,往后你有什么……”
可展怀迁一下伸手捂住了兄长的嘴:“她有我就足够了,何况姜儿也不会有事,不带这么道谢的。”
何世恒不禁大笑,又立刻自己捂住了嘴,生怕叫两头都听见,确定没传过去后,才松了口气,挺起身板站得那叫一个风姿翩翩,可刚要开口说话,女宾那头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三人俱是一惊,赶忙过来看。
展怀迁和何世恒不宜贸然闯入,七姜先进来,便见瑜初郡主被人搀扶着,地上跪着瑟瑟发抖的小丫鬟,丫鬟的裙子都被洒落的菜汤浸湿了。
“不妨事,我没烫着,快起来吧,大好的日子,岁岁平安。”瑜初宽容地赦免了那丫鬟,抬眸瞧见七姜,比着口型说,借她的衣裳换一套。
七姜才察觉,郡主的身上被泼了汤汁,也顾不得什么失礼,便上前来搀扶她离开。
瑞郡王府再不济,瑜初也是正正经经的郡主,她起身离席,大夫人、何夫人她们都起身相送,因此离开膳厅后,瑜初对七姜玩笑:“我也就在这样的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