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玲和黄杨愕然了片刻,抬头看她。
“要稍等一阵子。”元苏苏垂头饮着茶,说,“他在,黄家必然会翻案。”
虽不知道元小姐所说之人是谁,但她话中的笃定还是让他们心神激荡了一下。
黄玲含泪低头:“多谢贵人筹谋。”
黄杨沉默片刻,也叩首下去。随后起来,拉了拉黄玲的衣襟。
还略显单薄的少年脸色苍白,碎发之下却可见坚韧。他向黄玲比了几个手势,黄玲看完顿了下,转头对元苏苏说:“贵人,我弟弟说今日来的那个人有古怪。”
“有什么古怪?”元苏苏像是混不在意,“那是大殿下的人。”
黄玲又看着黄杨示意,也很快地想过来,回禀说:“请问贵人是如何发现我们在院中的?”
“我命他们将你们安置在西厢,我回来的动静这么大,厢房里却没有起坐之声。你们要是老老实实地待在那儿,会这样泰然吗?”元苏苏眼也不抬。
“是,贵人明察。您是因为知道我姐弟二人暂居在此,所以有此发现,而那位大人大概却不知道。”
黄玲一一禀明,“他进来时,已发现了我姐弟二人,却并未发作。还在院子里对您交代了指挥使可供驱使这样的大事。除非是确定我们可信,就是不担心我们会传出去。”
“那位大人身着六品官服,又是大殿下的人,想必行事周全谨慎,怎会对我们这样从未见过的草民有所信任。想来……”
黄玲低头,“只有两种人不会乱说话,一是死人,一是时时处于拔剑可及之处的人。”
元苏苏眼带笑意抬起头。
风吹帘动,从堂中穿过,水轮起落之声嘎哒作响,竟成了这宅子中唯一的清音。
“你是说他在监视我?”
两人齐齐叩下头去。
黄玲说:“民女不才,弟弟却学过些武艺。虽不甚精通,远不及贵人身边护卫,只是他生来耳力、目力过人,身型又不易被人警惕。倘能入贵人的眼,愿为您细细侦查。”
元苏苏不置可否。半晌,才敛眸说:“也好。”
她心里却知道,黄杨哪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过人”能言述的。
他们姐弟两人能一路逃出来,这么久不被发觉,一半有赖于黄玲的机敏聪慧,一半有赖于黄杨的警觉小心。
若是不“过人”,怎会在谢无寄身边那样受重用呢?
要不是他们年纪还小,江湖经验不足,只怕也不会走投无路到去拦驾喊冤。
按大宁律例,拦驾喊冤者,倘若拦的是皇家车驾,不论是否有冤,都得先上刑罚;刑尽后才可喊冤。
拦官吏车驾,倘若言有不实,也是要问罪的。
他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元苏苏肯帮他们,倒也不全是为了收为己用。也有那么一两分,是看得上这样决心赴死的人。
她抬抬手,素采从门外进来。
“把他们带去见林护卫。”元苏苏道,“叫他看看这个小子能耐如何。”
黄玲一愣,随后眼前一亮:“多谢元小姐!多谢元小姐!”
黄杨也怔了片刻,随后默然低头。
他俯下身,再一次,郑重地垂着眼向她行礼。
有用处的人才会被人长久地记住。既是确定了跟随,那他们便会时时谨记,尽心竭力。
他们这是,真正被收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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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衣裳,一匣伤药,或许在其他地方,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但在李府,这些足以让他们全家天翻地覆。
李家足足折腾了一夜灯火都没熄过。
李夫人颤抖着手抓住李氏,颤巍巍问:“这真是?真是京都来的人给他的?”
那张已经上了些年纪的脸上藏着些恐惧,甚至有些癫狂。李氏也不知道父母作何反应这么大,只闷头喝了一口水,也不知说了多少遍:“正是、正是!”
她埋怨道:“您还问这些做什么?弟媳都亲自和我说了,那位千金向来对人不假辞色的。这次回来也是布政使家亲派的马车送咱们回来的,从前可曾见过这样的优待了?”
李氏这口水下去,被拉着问了这许久的无奈没压下去,积郁多年的怀疑倒是被浇出来了。
她继续道:“我说爹娘是不是对无寄有什么看法,怎么这些年就是这样地薄待他?他好歹也是咱们家的亲眷,即便是养在家里,也不过多双筷子、多个人读书。咱们家虽然不是大富,可也蓄养婢仆,在本地是个富绅,就差了这点针头线脑的不成?倒没的叫人低看咱们一等,成了那起子苛待亲戚的人家。”
李夫人一噎,只抱着两只手发抖,仍在强硬道:“你是不知道,他娘那个人——”
李夫人像是终于忍耐不住了,两手一摔,哎哟地哭叫起来:“你哪知道他娘给我们送了个多大的祸害呀!”
“别哭了!”李老爷背着手在书房里踱步,早已是心烦意乱无比,听了哭声更是烦躁,越过一间屋子,声音也洪亮地传过来,“哭哭哭,哭有什么用?”
“你还教训起我来了?要不是你当年贪图那点好处,我们如今——”李夫人本来勃然大怒,等到这句话脱口而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