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璩的手顿了顿。
他抬起眼来,笑问:“怎么在意这个?”
“当然是听说大殿下最近意气风发了,陛下很倚重你。”元苏苏出声清脆,做出副骄纵得天真的表情,端着笑看他,“那被问罪的有个黄家,我觉得他家的长女很好,想收在身边,自然要帮帮忙。”
“妹妹见笑了。”谢璩他继续写了一行字,又停下来,低头揽袖搁笔,“既然是你想用人,从我身边拨去便是。”
抬头后,他将双手抱在腹前,体态端正温雅,问:“想要用什么样的人?”
他身边能人良仆极多,都十分忠心,一力效忠大皇子。
他开府后,虽未封王,可人人都知他身份贵重、声望极高,一应都以亲王对待。府中伴读、伴讲,以及专司庶务、祭祀、礼仪、出纳等职的官员就有六十人,皆以品级,最高可至三品,最低也是八品。
另有慕名投奔、或是聘请而来的幕宾更是不计其数,听说谢璩买下了皇子府背后的一条长街,设府设馆,安置贤才。真正是出入皆能人,往来无白丁,京都百姓一般称之为“贤才街”。就是在街口卖洗脸水,也觉得面上有光,沾染了才气。
更不用提暗中不记名的那些人,和朝堂上支持他的那些势力。
元公爷评价他不输三千门客的孟尝君,心机很深,他们玩不过。
元苏苏当时哂笑,问爹爹是不是嫉妒人家手上可用的人这样多,行事万般方便。元公爷听了还赌气,好一阵子没理过大皇子。
天底下,不知道多少人眼热他手中掌握的忠心能人。
谢璩自然是有元苏苏想要用什么样的人,便给她什么样的人的能力和心胸。
即便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一句承诺,但元苏苏要的可不是这个。
看其脸色变化,谢璩已经和气解释道:“并不是大哥不赞同妹妹主张,只是身负皇命,当严正恭谨,你的事可以先办,却不能错办。”
圣意在前,他奉旨而来,自是忙碌勤谨。刚休憩不过半日,便接待她来,听她讲了这些事。他是有耐心的人,对她也极好。即便是元苏苏开口就提这样张狂破例的事,他也向她悉心解释,因何而不可。
元苏苏只垂头不出声半晌。
而后说:“那我去找他们府上的小姐玩。”
谢璩失笑。
他将镇纸移开,卷宗摘出,道:“稍候,我随你去。”
“你也想去见御史家的小姐?”元苏苏看他。
“不想。”他已垂首将书匣扣好,咔哒一声,“须得带你见一下赵御史和指挥使,日后行事更方便些。”
他又抬头,点醒说:“只除了替罪囚翻案。”
没答应她的请求,却也给了她本不用给的另作补偿。
元苏苏本来不出声片刻,此刻,又像被哄到了,微微露出一点展颜的意思来。
“是这样。”她脸色稍霁,看起来勉强是满了意,犹有少女的骄纵,“那便谢谢大哥了。”
谢璩要出行,内侍送上了披风来,恭敬替他系上。
一名掌事面有担心:“殿下,还要……”
“无妨。”他已下了台阶,伸出手等元苏苏。待元苏苏把手放上去后,便握住她垂手往前走。高大的身躯后披风猎猎,仪态贵重,携着个女孩总衬得她娇小。
谢璩道:“我去去就来。”
……
元苏苏坐在谢璩的车驾上,周围华丽堂皇,锦缎铺设都是他常用爱物,比之寻常更珍贵一分。
她撑着头,脸色冷下来,丝毫不见刚才被惯坏了的模样。
春野刚才对她说:“大殿下对小姐很好呢。”
是啊,是很好。
可她已经不是前世的元苏苏,能泰然享受这些好而什么都不想了。
黄家夹带私盐案明明在府里已下了判决,谢璩还要来查,那想必是其中有疑问。
既有疑问,就不能确定黄家到底是不是真有罪。
如果谢璩当真心中坦然的话,会对她说“如果查明不是黄家,自会替他们翻案”,而不是就这样毫无转圜余地地告诉她没戏,别想这些,还拿别的来填补。
黄家到底犯了什么事?
一个小小的漕帮,也值得惊动这么多人前赴后继?
就这样转了一遭,一切还是毫无进展。
谢璩不能帮她的忙。
元苏苏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食指,紧接着,想到了刚刚见到的那位赵小姐。
巡盐御史家的小姐名叫赵德言,样貌秀丽,体态纤长,一身月白袄、宝蓝裙,坐在房中与她见面,脸上犹有泪痕。
“德言失仪,请元小姐见谅。”赵德言低头跟她见礼,只说,“久仰元小姐大名,日后有宴饮,一定去请元小姐来赴宴。”
她说话那样子一点也不像还牵挂什么宴饮,元苏苏也没与她多说,略坐了会儿便出来了。
等她出来后,还听见赵府的夫人对赵德言的训斥,和赵德言淡淡的还嘴。
“黄家是仁善之家,不会行这些宵小之事。”
“你在深闺,又岂能知道生意上的龌龊?”赵夫人怒责。
“你们判你们的,我只不信。”赵德言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