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寄这个名字寓意不好,并不是他的本名。
圣上给皇子定下的名字从玉旁,为免百姓避讳,都是些偏冷生僻的字。大皇子名璩,九皇子名璨。
谢无寄生下来的时候,应当也是起了大名的。只是后来他母妃失宠,为了保全幼子性命,以最后那几分恩情换得圣上怜悯,把他送出宫抚养。
太监将儿子抱走时,李妃抚摸着襁褓垂首涕泣:“孩儿从此飘零无依,无所寄托。”
太监叩首,请命将皇子化名无寄。
李妃含泪应允。皇子离宫数日后,暴毙清平宫。
十余年已过,宫闱里降生又夭折的皇子皇女不计其数,圣上父子情缘上淡薄,自是更不记得这个被送出宫的失宠儿子。
抚养谢无寄的那家人是他母妃的外家亲眷,因官位低下并未在后宫朝堂争斗中受牵连。自然,远离京都,也就远离了政治敏感和能判断时局的眼界。
一开始,他们还认为自家是替皇家抚养了一位皇子,来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及至后来,谢无寄母妃迁陵,宫中服侍他们母子的老人也渐渐年老、或是指派去了别处,又或是遭了牵连,到了谢无寄十岁上,已经没有京都的人还记得来看他了。
一个无宠、无母、无依无靠的皇子,寄养在府上与蛀虫何异。
这家人急得搔耳捶胸,只后悔当时当作个美差事接下,如今却一点盼头看不见。
加之又并不是什么读书明理的人家,投机取巧惯了,只将些表面功夫拿来应付。等到发现怠慢皇子也没人怪罪之后,愈加变本加厉。
谢无寄的少年时期过得并不容易。
或者说,他能活到元苏苏见到他的时候,都算是生命力顽强了。
这些都是后来元苏苏定下婚约时,服侍谢无寄的那个老仆所说。这个时间,连老仆也还在宫中做苦役,还未差遣到谢无寄身边,因此他身边一个可靠的人也没有。
正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元苏苏目光一凛。
素采和春野胆战心惊地关了门出去,在门外对视一眼。
也不知小姐是受了什么委屈,看着竟然像要找人血债血偿似的。
虽是听命于小姐,可有的大事却不得不禀报公爷知道,要是小姐在这偏远的留阳县出了事,她们便是万死也不能辞罪的。
只是京都路远,即便要给公爷写信,一去一回也得二十日,看小姐这个急切的样子,只怕是等不得了。
素采年长,是侍婢中的主心骨,还稳得住。只沉声道:“此事必须暗中推进,我劳护卫他们慢些找,春野,你写一封信,出去时带上拜帖去江淮府里一趟,借官家的折子一同进京,务必快些送到公爷身边。”
两人商量好分工,立马散开。
从京都到留阳,慢慢也走了大半月。一般身娇体贵的女眷旅途如此遥远,怎么也要休息个十来日才能缓过来。
她们打定了这个主意,却不知元苏苏这次根本就没经历这个漫长的旅程。
虽是身上酸软,可她的精神好得很,日日催促她们找到此人。
整个南阳侯府上下,早已是鸡飞狗跳。
“老爷,我不如一根绳子,在那梁上吊死了算了!”刘氏弯腰掩面哭嚎,越哭越大声,“你让我如何在亲戚们面前做人啊!”
南阳侯是一个圆滑的中年人。他虽比元公爷年长,可为了在他面前献媚讨好,一向称元公爷为“哥哥”。
这些年奇珍异宝的进献了不少,于元家也不是什么稀罕物;要说是姻亲,他们与故夫人也并不亲密;不过是那一张嘴说话好听、捧得元公爷心里舒坦罢了。
如今能蒙元公爷信任,将爱女暂寄在他们府上休养,即便是闹出了杀人放火的事,他也得帮着遮掩下来,何况只是在一众女眷面前下了他夫人的面子。
南阳侯烦闷地捂着右耳,挥袖道:“外甥女说得不对吗?我看你就是慈母多败儿,对祖恩太过纵容才惯得他一事无成的样子!”
刘氏听了也气急了,泪也不掉了,直起腰来,堂堂贵妇竟然破口大骂:“子不教,父之过!你一味的怪我,焉知祖恩不是被你逼迫太过,才生了逆反之心的?”
“你!”
……
夫妻两个在房里大吵大闹的起来,这并不影响韩祖恩的放荡。
这样的责骂他听多了,即便是指着他鼻子臭骂他也能嬉笑自若地受下来,然后靦着脸上去撒娇讨好。
他知道父母一向疼他,只要气头一过了,看他卖乖卖惨的这个样儿,就又是骂又是心疼地叫起心肝肉来。
他今日本是来向父母请安,顺便讨些银子来,前日在湖月馆里见了个姑娘很是中意,今日正想去买下她。
韩祖恩在正房外听了一会儿,揣着袖子问旁边的大丫鬟:“好姐姐,我娘他们是因为什么事吵起来的?我且看看能不能劝和。”
丫鬟尴尬笑道:“正是为了刚来府上的元姑娘的一句话呢。”
哦?元姑娘,韩祖恩倒是很感兴趣,把眉一挑,问:“这表姑娘是怎么个人物?竟说了一句话就能让我爹娘这般动气。”
“自是神仙一般人物。”丫鬟的笑容更尴尬了